入夜了。正是唐门和裴家武者开始值夜巡逻的时分。
感觉到时机已到便站起身来。
“...”
起身瞬间察觉到身旁有陌生的气息。
什么啊?
确认后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时间点能待在我身边的只有一个人。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果然如我所料是南宫霏儿。
本来睡觉的地方就窄得要命,这高个子还总往里面挤,简直憋屈死了。
而且。
‘怎么就没察觉到呢?’
问题在于我根本没睡,可直到我坐起身前都没发觉。
就算习惯了南宫霏儿的气息,这也太危险了吧。
虽说南宫霏儿气息很轻,但睡梦中被人靠近都没察觉也太夸张了。
万一哪天脖子上挨刀可怎么办…
‘虽然她不会这么对我就是了。’
警戒心居然消退到这种程度。不知是南宫霏儿境界提升了,还是我自己变迟钝了。
还是得多加小心。
这么想着撑起身子。
“...”
怕吵醒南宫霏儿,轻手轻脚起身时顺便摸了摸她的发丝。
明明没特意打理过,触感还是像绸缎一样。
干这种事感觉真像个变态。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立刻缩回了手。
走出马车时,白莲剑早已等在外面。
她似乎看到我从马车里出来的样子,对着我露出促狭的笑容。
「正甜蜜着呢。」
看样子是发现南宫霏儿躺在马车里了。这大姐的口无遮拦真让人头疼。
「…不是您想的那样。」
「知道知道,姐姐我都懂。」
「您明明完全误会了吧?懂什么啊…」
「年轻人不都这样!问那么细干嘛!姐姐我装不知道还不行?」
…求您了。
虽然有很多想说的,但白莲剑这种胡话早就该习惯了。
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望着能感受到那家伙的方向,在内心反复念叨着不安。
‘一天就能搞定吧?’
按预期是可能的。
我也希望如此。但这又是说不准的事。
呼啦啦——
当我将热气缠绕周身时,能感受到白莲剑身上散发的隐隐内劲。
虽说是个性格古怪的女人,但毕竟也是高手之列,还算懂得察言观色。
她既不问要去哪儿,也不问去干什么。
但从白莲剑身上感受到的斗气,以及她刚擦拭过剑身的样子来看。
她似乎已察觉到我期待她做什么。
‘果然。’
感觉不是能轻易忽视的对手。判断至此,我立即提速飞跃。
目的地是鬼雯山山贼们聚集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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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君 唐飞星。
前代唐门之主,当今毒王之祖父。
中原人断言,若他尚在,三尊之中必增毒尊之位,被尊为四尊——这是前代公认的世外高人。
是将万毒不侵练至极致境界的毒功高手。
被唐门敬为中兴之主,曾让日渐式微的唐门声望重振。
实则与伟人二字相去甚远。
至少对唐德而言如此。
-是个失败品啊。
至今记得唐飞星俯视时冰冷的眼神。
冰凉石板上层层堆叠的尸首,全是看着不过九到十岁的孩童。
这些孩子都曾受唐飞星亲手赐予唐姓。
-家主大人。但这个孩子的根骨确实如您所愿…
男子急切地向唐飞星进言,可那目光依旧漠然。
-就算肉身完美无缺。若最终学不了毒功也是废物。处理掉。
听闻此言,唐德当即哀嚎起来。
他哭喊着求饶命。
即便唐德如此哭嚎,唐飞星也未停下脚步。
直至唐飞星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
当地下室即将被唐德的哭声填满时。
一旁沉默的男人们朝唐德走来。
直到他们的手挡住唐德视线时,唐德才从漫长噩梦中惊醒。
紧闭的双眼睁开,漆黑瞳孔望向月亮。
此刻唐德才真切意识到刚做了噩梦。
「…呼。」
撑开沉重的眼皮后,唐德庞大的身躯坐了起来。
真是个操蛋的梦。
想忘却忘不掉的记忆依然鲜明。
‘临近行动日期,反倒愈发清晰了么。’
越是接近目标,那些想遗忘的记忆就越发清晰。
不得不如此。唐德心知,正因无法遗忘才活到今天。
咔吧咔吧。
唐德活动着肌肉前行。
拨开树丛稍作移动,便见到成群聚集的男子们。
见唐德现身,男人们立刻从歇息中起身。
「寨主。」
「情况如何。」
「看架势今天要安营扎寨过夜咧。」
唐德视线投向某处。
虽因草丛茂密看不远,但唐德知道远处聚着唐门那群杂碎。
正是那杀千刀老东西的血脉。
若说唐德有何千古遗恨。
‘那个老东西本该由我来杀死的。’
毒君唐飞星。那个该死的家伙没能亲手干掉。
咯吱。
想到这个,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
折腾了那么多幺蛾子,最后居然老死了。
唐德身上蒸腾着杀气与怒意,周围的山贼开始瑟瑟发抖。
那是何等狂暴骇人的气势。
唐德用嗜血的眼神扫视着男人们说道。
「目标地点是等他们渡河的时候。在那之前按兵不动。」
「照现在速度到河边得走七天七夜吧?」
面对手下的疑问,唐德突然伸手扣住了他的脑袋。
「呃…...」
巨大的手掌单手就能完全握住男人的头颅。
「那要不现在就杀进去送死?」
「...咕呜呜...」
「再急该做的准备也得做,懂?」
「是...是的...大人...」
听到回答后唐德才松开钳制的手。
虽然唐德比谁都恨不得立刻杀进去把他们碎尸万段。
但毒王和裴家家主都在场的情况下贸然进攻太冒险。
所以才要等到他们渡河时动手。
唐门押送犯人的运输船空间有限,胜算会大很多。
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唐门负责押运队伍是二十年来头一遭。
对蛰伏多年的唐德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
因此唐德决定继续忍耐。
已经等待了太久 再熬七天七夜?完全能忍住。
只要能这样忍下去 就能让唐门走向灭亡的话。
多久都行啊。
唐德强行压下杀意调整呼吸。
毕竟不能沉醉其中坏了大事。
「侦察兵回来后立即汇报。特别是。」
发令的唐德眼中闪过异色。
「小阎罗。关于那个崽子的情报全部带过来。」
「是。」
唐德咬着牙吐出这个绰号。
至今仍捉摸不透的就是那家伙。
连他如何找到先遣侦察队都是个谜。
更难以理解的是他居然知道自己才是幕后主使。
‘究竟怎么发现的。’
不仅知道 还敢如此挑衅自己。
那毒王是否也知情呢。
为防万一 唐德不得不稍改计划。
关键是 小阎罗掌握的情报以及他传达的那个词。
[失败品]
小阎罗明确要求手下这么转达。
这么看来。
‘…难道这混蛋’
不仅知道名字 甚至连无人知晓的真实身份都了如指掌?
‘绝无可能。’
知晓当年之事的人都已命丧黄泉。
从自己的兄弟到所有参与者无一生还。
除了唐门血脉之外。
‘但那家伙怎么会知道。’
说是巧合 这话却像尖刀捅心。
真是巧合吗?
唐德感到令人不适的疑问在胸口翻涌。
他握紧手中长枪 唐德忽然想起。
‘要是抓到的话,在杀掉之前得先问问呢。’
反正本就打算抓人,只要抓到了盘问一番就行。
就在唐德这样下定决心、漫步于树丛中的时候。
“…!”
唐德突然停下脚步。
然后用充满力量的眼神望向某处。
虽然只有高耸的树木遮蔽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但唐德能感觉到。
在那远处有什么东西存在着。
唐德立即朝传来莫名气息的方向挥动长枪。
呼呜呜——!
哐嘎嘎咔——!枪尖爆发出骇人力量,裹挟风压将正面的树木尽数摧毁。
但那股强大气劲未能持续太久。
轰——!哗啦啦啦——!
无止境推进的气劲在到达某点时突然砰!地炸裂消散。
唐德能感觉到。
有人挡下了自己的攻击。
同时还能感知到。
从那彼端正喷薄出浓烈的热气。
浓稠而灼热。
唐德朝着气劲来源跃去。
随着距离拉近愈发清晰可见,远处黑暗中独自燃烧着猩红火焰。
从热浪就能明白。
那火焰正在向唐德传递信息。
告知他自己在此处。催促其速来相见。
‘这是在叫我?’
唐德嘴角大幅上扬,再度提升速度。
火星碎片擦过脸颊。
瞬息之间,唐德已抵达火焰中心。
轰嗡嗡——!
唐德壮硕的身躯砸向地面,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与风压。
混杂泥土的尘风遮蔽了视线,
呼呜-!
唐德挥动长枪的瞬间,对方就在眼前消失了踪迹。
恢复清晰的视野。确认前方状况后,唐德不禁发出嗤笑。
「…真荒唐。」
实在荒唐至极。
唐德将气感扩散开来探查动静,但无论如何感知,能察觉到的只有眼前之人。
感受着这般状况,唐德开口问道。
「就你一个?」
面对唐德的质问,青年答道。
「如你所见。」
「…哈,连个援军都不带就敢单枪匹马来?」
「那种东西何必需要。怕你吓破胆才告诉你——毒王没来。」
虽不能轻信这话。但唐德心中先浮现了另一个疑问。
「你哪来的自信?」
唐德露出狰狞笑容盯着某人。
体型虽小却存在感十足。
周身缠绕火焰,背手而立。
青年即使与唐德对峙也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凝视。
看着这般作态,唐德继续道。
「躲在阴影里屏声匿迹都来不及。你这是按捺不住主动现形了?」
直到这时青年才歪头发问。
「躲?我为什么要躲?」
「当然要躲。被发现就会被老子嚼碎吞了…!」
唐德不可能不认识这青年。对敢向自己公然挑衅的家伙岂会没有印象。
擅使火功的年轻高手。
只要记住这几点鲜明特征,认出他身份易如反掌。
「久违了啊,小阎罗。」
哈哈。
有什么那么好笑吗。
听到唐德的话,青年小阎罗突然爆发出笑声。
看到这一幕,唐德的眉头立刻拧成一团。
「你咧嘴笑什么。是临死前发疯了吗?」
「啊,抱歉。是因为太久不见了吗?有点滑稽。」
「你说什么?」
「你从这时候开始就是个蠢货呢。」
小阎罗的嘲讽让唐德身上爆发出凶恶的气息。
「…你这家伙竟敢…看来是世人对你的吹捧让你认不清自己了。你知道我是谁还敢说这种…」
「谁啊,不就是个半成品失败作。」
或许是这句话触到了逆鳞。
唐德的理智瞬间啪地断裂。
可以确定。那家伙知道些什么。
确认这点后心情反而变好了。
「好啊,我必定要在这里宰了你。」
当唐德攥紧长枪准备释放杀气的瞬间。
咕噜噜。
“…!”
突然袭来的剧痛让唐德捂住腹部。
就在唐德因全身被诡异束缚感缠绕而慌乱时。
前方传来声音。
「看来你很中意我送的礼物,真是欣慰。」
声音里混着明显的笑意。
沙沙。
脚步声逐渐逼近。
小阎罗走近唐德,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们先慢慢聊聊吧。」
看清小阎罗眼睛的唐德暗自倒吸冷气。
因为那双瞳孔正泛着诡异的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