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宫,神君殿前。
凌书匆匆赶来,眉头紧锁:“少主让你找我有事,这么急干吗?
人界幽兰居那个假扮公子尘的头牌身份暴露了,凡人修士闹得正凶,我那边还没压下去。”
凌玉同样面色凝重:“少主应是命我们暗中保护公子尘。”
“公子尘人呢?”凌书问。
凌玉指向紧闭的神君殿大门:“到了,少主大概在里面。
公子尘…拿完书,一转身就不见了,这才来禀报少主。”
两人对视一眼,轻轻推开沉重的殿门。
门缝里透出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僵住,手猛地从门上松开,只留一线缝隙。
殿内,一片刺目的血红。
陌尘独自站在血泊中央,素白的袍角染上暗红。
他正对着前方,衣袖一挥,一道极其虚弱、近乎透明的残魂显现出来,正是君广思。
“神君大人,”陌尘的声音低沉压抑,“这是谁做的?”
君广思的残魂如同风中残烛,声音飘忽却带着沉重:“魔煞咒…顾慎暗中操控…他们…挑拨离间…君笙…受刺激…彻底入魔了…
……他…只盼望仙尊一定要救救孩子…”
每一个字都透着绝望。
陌尘眼神一凛:“知道了,神君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这里手书…一封…”君广思的残魂指向殿内一角某个不起眼的暗格:“看准时机…交给四季宫…” 话音未落,那缕残魂如同烟雾般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再无痕迹。
陌尘沉默地走到暗格处,取出一封密封的信函,神识感应下便收进储物袋。
他转身,面无表情地朝殿外走来。
凌书凌玉立刻站直身体。
陌尘推开殿门,血腥气扑面而来。
“公子尘!神君大人他…”
凌玉声音发颤。
“陨落了。”陌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去找你们少主,带他回来。”他抬步欲走。
“公子尘!”凌玉忍不住追问:“您方才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会…”
“感觉到神君这里有异动便来了,”陌尘脚步未停,只丢下一句:“到这里神君已经陨落,你家少主去哪了?”
他身影已掠过两人。
“不知道,可要属下护送您回去?”凌书急问。
“不必。”陌尘的身影已远,声音飘来:
“我亲自去寻他。”
陌尘的身影出现在月云星藏书阁,他将抱着的典籍随手放在书架上。
闭上眼,强大的神识瞬间铺开,如同无形的网笼罩四方。
“阿笙…荧惑星域?”他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怒:“父亲有危险。”
没有丝毫犹豫,他的身影原地消失。
云海翻腾,边界壁垒之外。
陌尘御空而立,眉头紧锁。
仅仅数月,眼前的景象已天翻地覆。
“混沌雾海…竟已蔓延至此。”他低语。
曾经还算清晰的魔巫城方向,此刻魔气滔天,浓稠如墨,翻滚的混沌雾气中隐约可见扭曲的魔影。
“无名,你也要与本座倒戈相向。”陌尘望着混沌雾海里那个影子万般惆怅。
他身影急坠,落在一处断壁残垣旁,随手抓住一个仓皇逃窜的低阶魔兵:“此地发生了何事?”
那魔兵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傀儡,到处都是傀儡魔物。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他挣脱陌尘的手,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废墟中。
陌尘抬眼望去,只见远处破碎的城墙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竭力撑起摇摇欲坠的结界光幕,正是帝渊。
他周身灵力波动剧烈,显然已至极限。
陌尘不再停留,化作一道流光,直冲魔气最浓烈、杀伐之声最盛的战场核心而去。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无比沉重,找到他,救下他,无论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
从他儿时踏破时空,落入我为他编织的梦境,就心系于你,拼尽全力寻找破局的力量,从那时起,我们的命运就有了纠缠。
纵使相逢应不识,就算我曾经是神,在这最难熬的日子里,见到你,你便是我心中唯一的星辰。
陌尘伤感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说那些干嘛,他此时应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哎,功亏一篑,星辰暗淡,阿笙你会如何看我?”
魔巫城的结界像个破筛子,黑气正往外城内冒。
帝渊正手忙脚乱地往裂缝上糊灵力,额角都是汗。
“表弟来得正好,搭把手。”帝渊头也不回地喊。
陌尘站在他身后,声音冷得像冰:“顾慎在哪?”
帝渊手上没停,语气敷衍:“我师尊?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谁知道又跑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今朝呢?”陌尘追问。
帝渊皱了下眉:“注意点,那是仙宫君主。”
“君主?”陌尘嗤笑一声:“谁认?他自己封的?”
帝渊懒得争辩,手上灵力光晕明灭不定,显然修补得很吃力。
陌尘盯着结界外影影绰绰的魔物黑影:
“结界外那些傀儡魔物,谁弄的?”
“不知道。”帝渊烦躁地吼了一声:“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父亲被困,你却见死不救?父亲好歹也是你长辈。”陌尘的声音沉了下去。
帝渊猛地回头,脸上带着不耐烦:“表弟,我自个儿都快顾不过来了,哪有闲心管别人死活。”
“行。”陌尘眼神彻底冷下去:“你不说,我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突然他手中月银剑骤然出鞘,一道刺目的寒光精准无比地劈在帝渊刚勉强糊住的结界裂缝上。
“嗤啦—-!”
一声刺耳的撕裂声,那裂缝瞬间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浓郁的魔气裹挟着尖啸的魔物,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疯狂涌入。
“你~”帝渊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手忙脚乱地催动灵力想堵,却被涌进来的魔物冲得一个趔趄。
陌尘收剑,看都没看帝渊一眼,转身就走,只留下冰冷的一句:“这是你应得的。再有下次,我绝不手软。”
帝渊呆立在原地,看着陌尘消失的方向,半天才喃喃自语:“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狠手辣?”
不死树族的山林迷宫入口,古木参天,雾气缭绕。
陌尘刚走到门口,一道白影猛地从旁边树丛里窜出来,差点撞他怀里。
是月尘。
他脸色发白,气息紊乱,一把抓住陌尘的手臂,声音都变了调:“小陌,快逃。
君笙那小子疯了,正在到处找你。
快走。”
陌尘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皱眉问:
“慌什么?这么多天不见,你去哪了?”
月尘哪顾得上回答,拽着陌尘的手臂就想把他往外拖:“去哪都行,快走。
离开这儿。”
陌尘挣开他的手:“走什么?阿笙找我?正好,我也要找他,他是不是在里头?”说着就要往迷宫入口去。
“小尘儿,”一个阴冷黏腻的声音,像毒蛇贴着地面游走,从迷宫深处幽幽飘了出来:“到家了,怎么不进来?”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凭空产生。
陌尘和月尘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前一花,已经被硬生生拽了进去。
再睁眼,人已在半月阁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湿气味,像是陈年的苔藓混合着某种腐败的甜香,让人胸口发闷。
月尘吓得“嗖”一下躲到陌尘身后,死死揪住他的袖子。
君笙懒洋洋地斜靠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不祥的幽光。
他看着陌尘,嘴角勾起一丝怪异的笑。
陌尘定了定神,压下心头那阵被湿冷气味勾起的烦躁,沉声开口:“阿笙,有个不好的消息…..”
“小陌,别说,别说了。”月尘躲在后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拼命扯他的袖子。
君笙像是没听见月尘的尖叫,自顾自地笑出声,那笑声干涩又空洞:“让我猜猜.…..
嗯…是不是要说,我父神陨落了,让我赶紧回去?”
他笑着,可那双眸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反而冰冷得刺骨。
笑着笑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眼眶里滚落,砸在衣襟上。
他一边无声地流泪,一边死死盯着陌尘,脸上的笑容扭曲着,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小、尘、儿,你、真、会、演。”
那阴湿腐败的气味似乎更浓了。
陌尘心头一紧,试图上前:“阿笙,凝神静气,别被魔气控制。”
“装什么好人。”君笙猛地暴起,速度快得像一道鬼影。
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掐住了陌尘的脖子,瞬间将他整个人悬空在地面。
陌尘双脚悬空,窒息感瞬间涌上。
君笙那张流着泪、带着扭曲笑容的脸近在咫尺,粘稠的魔气几乎要扑到他脸上:
“你之前跟我说的全是假的,一直都在骗我,是不是?”
陌尘眼前发黑,心中默念:九霄御雷,落。
轰的—声!
刺目的电光凭空炸裂,狠狠劈在君笙身上。
他整个人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掐着陌尘脖子的手瞬间被电得焦黑冒烟,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崩裂开来。
剧痛让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陌尘跌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不要被别人蒙蔽了双眼,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谁再来质问。”陌尘月银剑立于身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严肃。
君笙踉跄着退后两步,低头看着自己焦黑淌血的手臂,又抬起头,眼神疯狂又绝望,还带着一丝诡异的了然:“果然...你可真厉害.…..”
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我就问你一句….你在我父神面前说的话…..
是不是真的?”
陌尘咳嗽着,斩钉截铁:“真的,那个承诺,我一定会做到。
阿笙也别辜负神君对你的栽培。”
“哈哈哈……真的,小尘儿的心真狠,怎么做到把话说完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教教我好不好?”
“小陌快走。”一旁的月尘瞅准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猛地扑上来抓住陌尘的手臂。
一道白光闪过,两人瞬间从半月阁中消失。
翻滚的云海之上,两道身影仓惶闪现,又急速遁走。
“阿玄你干什么。”陌尘甩开月尘的手,又急又怒:“我话还没说完。”
月尘脸色惨白,气息急促,灵力因为过度紧张和消耗而乱窜:“说什么说,他入魔了,你没看到他眼神都变了吗?
又阴又湿,跟他讲道理?讲不通的。
再晚一步,等他缓过劲来,你就完了。”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回头张望,生怕那道恐怖的身影追来。
陌尘皱眉:“他意识还在,你这样跑了,他只会更恨我,误会更深。”
“误会?”月生急得跳脚:“命重要还是误会重要?听我的,误会以后再解释。
我刚刚用分身引开他注意力了,我们找机会把他那个破空间戒偷了,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他那烂摊子,让他自己收拾去。”
“不行。”陌尘断然拒绝:“我得回去跟他解释清楚。”
“解释个屁。”月尘眼看劝不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无奈。
他猛地对着陌尘吹出一口带着奇异甜香的气息。
“狐族魅术……阿玄……你~”昏倒前陌尘勉强说出几个字。
陌尘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月尘慌忙接住软倒的陌尘,心砰砰直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架着昏迷的人,在云海中慌不择路地飞遁,速度快到极致,带起尖锐的破空声。
“完了完了完了.….”月尘嘴里不停地念叨,冷汗浸湿了后背:“分身…….全灭了。
他感应到了,他朝这边来了。
快,快,再快点。”
他咬紧牙关,猛地调转方向:“去人界,去人多的地方。
在凡人堆里,他总不至于大开杀戒吧?”这念头像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刚架着陌尘朝着下方隐约可见的城镇轮廓冲去,一个阴冷得如同跗骨之蛆的声音,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阴湿气息,穿透云层,直接钻进他的耳朵:
“死狐狸,带着我的小尘儿??准备去哪里逍遥。
清元剑诀,万剑归一,落。”
君笙冰冷的声音撕裂空气,庞大的灵力洪流轰然砸下。
月尘吓得魂飞魄散,灵力猛地一岔。
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朝着下方那喧闹的街道坠去。
月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护身的光罩瞬间破碎,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他和昏迷的陌尘身上。
两人如同断了线的纸鸢,翻滚着从半空直坠而下。
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人界一条喧闹的街道上响起,激起一片尘土。
月尘摔得眼冒金星,骨头像是散了架。
他顾不上自己,挣扎着扑向旁边一动不动的陌尘。
“小陌,醒醒,快醒醒。”月尘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惊恐,他用力摇晃着陌尘的肩膀。
然而,陌尘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月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猛地抬头,望向那力量袭来的方向,君笙的身影正如同鬼魅般,撕裂空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一步踏出,稳稳落在了街道中央。
“空间戒,定。”君笙冰冷的目光锁定了月尘,无形的力量瞬间禁锢了月尘想要发动秘术的动作。
月尘只觉得浑身灵力一滞,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捆住,连手指都难以动弹。
完了。
月尘绝望地看着君笙一步步走近,那双曾经璀璨如星的眸中,此刻翻涌着粘稠如墨的魔气,冰冷刺骨。
就在这时,陌尘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剧烈的撞击和体内混乱的气息让他一阵眩晕,眼前模糊一片。
他只听到周围一片鼎沸的人声,像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醒了,快看,他醒了。”一个尖利的声音兴奋地喊道。
“真是公子尘,老天开眼,总算逮住他了。”另一个声音带着贪婪。
陌尘甩了甩头,视线逐渐聚焦。
他发现自己正跌坐在尘土里,周围密密麻麻围满了人。
一张张或好奇、或贪婪、或鄙夷的脸孔挤在一起,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从识海记忆中认出了这条街,认出了不远处那栋挂着“幽兰居”牌匾的华丽楼阁。
人群像嗅到血腥味的魔物,瞬间以更快的速度围拢过来,将他困在中心。
“哎哟喂,真是公子尘。”一个穿着绸缎袍子、满身酒气的中年胖子挤在最前面,绿豆眼冒着淫邪的光,口水几乎要滴下来:
“小美人儿,可想死爷了。
躲哪儿去了这是?快起来,给爷瞧瞧瘦了没?”说着,一只油腻腻的肥手就朝陌尘的脸摸来。
陌尘胃里一阵翻腾,猛地侧头躲开,强忍着不适,低声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放屁。”旁边幽兰居的小二小六猛地跳了出来,指着陌尘的鼻子,唾沫横飞:“化成灰我都认得你,公子尘,装什么蒜。
小八小九两个小崽子是不是被你拐跑了?说。”他满脸凶相,咄咄逼人。
“啧啧,这脸蛋,这身段…比以前更勾人了嘿。”一个穿着花哨、摇着折扇的纨绔子弟挤眉弄眼:“甭管你是不是,今晚陪本少爷乐呵乐呵?保管让你忘了忧愁。”
污言秽语如同肮脏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拍打过来。
“就是,装什么清高?不就是个卖的。”
“听说你一舞值千金?来来来,给爷再扭一个!”
“黄金万两,老子出黄金万两。
就买你公子尘陪我一晚,伺候舒服了,还有赏。”
“呸,万两黄金就想睡公子尘?老子出两万两黄金,跟我走。”
各种不堪入耳的叫价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下流的哄笑和口哨。
无数道黏腻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仿佛要剥开他的衣衫。
陌尘的脸色越来越白,手指在袖中紧紧攥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感到一种比面对魔物更深的寒意和屈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
本能地抗拒着杀意,他只能一遍遍机械地重复:“我不是公子尘……你们认错人了。要是再这样拉拉扯扯,休怪我无情。”
声音在鼎沸的污言秽语中,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小六更来劲了,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陌尘脸上:“听听,听听,还嘴硬?
他们能认错,我小六在幽兰居干了八年,从来过目不忘。
伺候的就是你公子尘。
我能认错?笑话。”他得意洋洋地环视四周,仿佛揭穿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一个略显迟疑的女声:“顾道友?”
陌尘循声望去,只见秦丹丹、陈洛奇和赵望宇三人不知何时也挤了进来。
秦丹丹脸上带着明显的惊愕和担忧。
她身边的陈洛奇和赵望宇,目光在陌尘那张即便染了尘土也难掩绝色的脸上扫过,又看看周围疯狂的人群和幽兰居的招牌,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什么。
陈洛奇猛地吸了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嫌弃。
赵望宇更是直接皱紧了眉头,仿佛闻到了什么恶臭,抬手用袖子掩了掩口鼻,看向陌尘的眼神再无之前的平和,只剩下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疏远。
原来那个看起来清正的“顾道友”,竟是这幽兰居头牌。
秦丹丹没理会两个师弟的反应,她分开前面挡路的人,快步走到陌尘面前,眼神清澈而坚定:“顾道友,你可是遇到难处了?”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力量,压下了些许周围的嘈杂。
她伸出手,语气诚挚:“不管你是不是他们说的公子尘,你的品行端正,我是清楚的。跟我走,这些麻烦,我帮你解决。”
陌尘看着秦丹丹伸出的手,那手干净、温暖,代表着一条可以暂时脱离这泥潭的路。
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动摇,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
但只是一瞬,那光芒就熄灭了。
他本能反应是不能连累她。
更何况……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多谢秦姑娘好意,是误会而已。在下自然会解释清楚。”
他避开了那只伸来的手。
秦丹丹的手僵在半空,眼中满是错愕和不理解。
“小尘儿,”君笙那阴冷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瞬间盖过了所有嘈杂。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人群圈内,离陌尘仅几步之遥,那双翻涌着魔气的金眸死死锁住陌尘,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跟我走。”
那眼神像无形的锁链,缠绕上来。
被君笙力量定住、动弹不得的月尘急得眼睛都红了,不顾一切地嘶喊:“小陌,别信他,别跟他走,他疯了。”
他拼命挣扎,却如同困在蛛网中的飞虫。
君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朝着月尘的方向,极其随意地屈指一弹。
“禁言术。”
一道无形的力量瞬间封住了月尘的嘴,只剩下他徒劳地发出“唔唔”声,急得额头青筋暴起。
陈洛奇看着君笙身上那令人心悸的魔气,还有他看向陌尘那占有欲十足的眼神,头皮一阵发麻。
他赶紧拉了拉秦丹丹的袖子,声音发颤:“师姐,算了吧。
这浑水蹚不得,宗主要是知道我们随便带一个……带一个风月场所的人回宗门,我们都要受到惩罚。”
赵望宇也连连点头,脸色煞白,只想离这混乱旋涡远点:“是啊师姐,快走吧。
这人一看就知道惹不起……顾道友惹上的麻烦太大了,喊他的那人可是幽兰居的顾掌柜。之前顾掌柜还喊顾道友师尊来着,怎么今日竟是这种态度。”
他忌惮地看着君笙,眼神闪躲还啐了一句:“呸,狗东西,对自己师尊这种态度,老天怎么不降个雷劈死你去,不礼貌的狗东西。”
秦丹丹看着陌尘拒绝的手,又看看两个师弟的退缩,一时进退两难,急声道:“走什么走,岂能见危不救?”
“走?”君笙终于将视线从陌尘身上移开,缓缓扫过秦丹丹三人,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魔气在他周身无声地鼓荡,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重粘稠,仿佛凝固了一般。
“你们一个都走不了。陈兄,赵兄,骂的可难听了,爽不爽?你们别着急,待会定然让你们死的舒服。”
冰冷的话语宣判了结局。
被围在中心的陌尘,只觉得那无数道贪婪的目光和君笙魔气森森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如同无形的绞索勒紧了他的喉咙。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杀意,望向君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阿笙,这里凡人太多,不要杀生。”他不能让阿笙在人界造下杀孽。
君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眼中魔焰跳动:“呵,你还有心情替他们说话?
你看看他们是用什么眼神看待你,是如何污言秽语骂你,这凡人就有那么好,好的让你舍去尊严去护着他们。”
他看着那些依旧对着陌尘指指点点、出言不逊的凡人,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
“阿笙,我们之间的宿命纠缠,不应该祸乱凡人生死,你跟我走,我给你解释。”陌尘的月银剑亮了一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到极点的时刻,幽兰居二楼临街的一扇雕花木窗被轻轻推开。
两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窗后,平静地俯视着下方这混乱不堪的闹景。
一人青衫磊落,面容苍老,眼神深邃如古井无波,正是行踪成谜的顾慎。
他身边站着一位身着玄色暗纹长袍的女子,气质沉静内敛,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寂寥,正是寂暝。
他们来得悄无声息,如同两抹投下的影子,目光穿透喧嚣的人群,落在被围困的陌尘、魔气森然的君笙以及那被禁言定身、急怒交加的月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