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以安将顾陌尘带回家后，就觉得他的气质与众不同。
陌尘八岁那年顾以安来到半月阁：“陌尘，要不要出去和别的小孩一起玩游戏。”
顾陌尘清冷道：“父亲，我对那些没有兴趣。”
顾以安：“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小孩子不要整日闷在屋里，该出去走走。”
陌尘打开门望着外面：“父亲，他是谁？”
顾以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有苏月尘，是狐族的少年，可要过去聊聊天。”
陌尘就那样走了过去。
月尘上下打量着：“你是顾陌尘。”
陌尘疑惑：“我并没有告诉你名字，为什么？”
月尘搂过他的肩：“想知道？”
陌尘：“嗯。”
月尘：“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你这记性真不好。”
他们朝前走着，有说有笑，顾家的侍女：“公子不是喜欢一个人独处吗？
怎么让人搂着也不生气，转性了？”
就那样月尘成了他的第一个朋友，月尘在顾家住了三年，日日与顾陌尘同眠，同吃，一时间谣言四起。
七年后的一日。
半月阁院子石桌上摆着刚端来的桂花糕和绿豆酥，糖霜还沾着热气。
月尘捏起一块桂花糕咬得香甜，抬眼见顾陌尘盯着两碟点心半天没动，挑眉笑：“怎么？
嫌桂花糕太甜，还是绿豆酥不够绵？”
陌尘指尖在碟边轻点，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了点犹豫：“桂花糕的糖度比昨日高了三分，但桂花香更浓；绿豆酥去了皮，口感细，可豆香又淡了些。”
“哟，还品出高低了？”月尘把自己咬剩的半块桂花糕递过去，“尝尝这个，我替你试过了，甜得刚好，不齁。”
陌尘接过，小口咬下，眉尖却微蹙：“确实比看着不腻，但……”
他眼神又飘向绿豆酥，“方才看侍女切的时候，绿豆馅里好像加了蜂蜜。”
月尘差点笑出声，干脆把绿豆酥也递到他面前：“那你再尝这个，左右都是吃，纠结什么？”
陌尘捏起绿豆酥，刚要下口，又顿住：“若是先吃了绿豆酥，再吃桂花糕，会不会盖过桂花香？
反过来，又怕绿豆酥的淡被甜味压了……”
“得得得，”月尘没等他说完，直接把两块点心都掰成两半，一半桂花糕一半绿豆酥凑成一小碟递过去，“这样，左手咬一口桂花的，右手咬一口绿豆的，甜的淡的一起尝，香气也不打架。
你这该死的平衡劲，总该满意了吧？”
陌尘盯着那碟“对半分”的点心，愣了两秒，嘴角竟悄悄弯了点。
他拿起一块桂花酥，又顺手把半块绿豆酥塞给月尘：“一起吃，才不浪费。”
旁边路过的侍女看得偷笑，小声嘀咕：“瞧瞧，公子对别人连句话都懒得多说，跟月尘公子待一起，连吃块点心都要纠结半天，还会想着分一半。
这哪是疯子，分明是跟亲近的人，才肯露这点小别扭嘛。”
大家都传陌尘人缘出奇的好，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儿去，就是经常冷着脸，沉默寡言。
也不知道是他天生自带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还是别人想多了，反正甭管跟男的女的、大的小的待一块儿，总能传出点暧昧不清的风言风语来。
真要说喜欢谁，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会变得特别黏糊，恨不得变成人家身上的挂件。
可同时吧，他那优柔寡断的毛病就犯了，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
而且你越不让他干啥，或者越催他干啥，他那个逆反的小心思就蹭蹭往上冒，偏要跟你对着干。
表面上，他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好像看啥都挺通透，啥都不在乎。
实际上，他最爱玩扮猪吃老虎那套，动不动就装弱装可怜，博同情或者让人放松警惕。
他给人的感觉总是模模糊糊的，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让人琢磨不透，感觉他好像藏着掖着很多心事。
外人看他，觉得他挺独立，挺厉害，深藏不露，还不好接近。
可剥开这层壳，里面就是个纯真又温柔的少年，心特别软，也特别容易受伤，敏感得很。
十二岁后他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和修为，顾以安为了保护他，天天把陌尘关在半月阁里出不去的那种。
孤月城大殿内。
守城将士跪在地上禀告顾以安。
“族长，得到消息，上界空间家族的少主君笙是最有可能成为蓝灵星域的天道化身，也是唯一一位天神。”
“哼，四大家族封印天裂数千年，却只有一位能成就天神之位，我族本就人才凋零，这神位的争夺似乎有些不公平。”
顾以安让侍卫退下。
随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走了进来，他是顾以安最信任的大长老顾慎。
“族长，要不让顾陌尘去接触君笙？”
顾以安道：“可是陌尘不过是我几百年前在天裂封印地捡到的一株不死树，虽然对外宣称是不死树族的公子，你看他十岁年纪就城府很深，有的时候我都猜不透他。”
顾慎说道：“你既以收他为子，自然要为不死树族付出代价。”
“可是陌尘是公子，君笙也是公子，男子之间如何相处。”
“属下认识白氏家族的神医，他炼制的千颜丹，能让男子身体变得纤细柔软，坚持吃上十年，便能成就男身女相，我见犹怜的俊美模样，刚好公子如今十岁，正是改变的好时机。”
“那也只能这样了，虽然有些不甘心，不值得。那白家神医何时去请。”
“族长不用请，白家受到了灭顶之灾，全族上下唯有神医的孙子白川存活，如今他正在城中石牢里。”
顾以安思索了片刻问道：“那白川多大，医术如何？”
长老摸着胡子说着：“他比公子大五岁年纪，别看他少年模样，他可是继承了他爷爷所有的医术。丹道方面甚至比他爷爷更懂得变通。”
顾以安又问道：“千颜丹可有成品，计划赶不上变化，你赶紧着手准备。”
顾慎握拳行礼恭敬的回复：“是，族长大人。”
石牢中。
十岁的陌尘，拿着吃的食物来到牢中少年面前，他温柔的说着：“饿坏了吧，快吃，干净的。”
那少年很感激的说道：“公子是不死树族的？”
陌尘回复：“嗯”
少年：“看你衣着，在不死树族定然身份高贵。”
陌尘道：“你为何这样讲？”
少年说：“这一个月来，你日日来此陪我解闷聊天，都无一人阻止你，想必你就是不死树族的顾陌尘公子。”
陌尘换了个姿势接着问道：“其实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看着挺机灵的。”
少年道：“看模样我应该比你大，你怎么没大没小的说我机灵。我叫白川。”
正聊的开心，顾慎长老已经出现在陌尘身后：“公子，你身份尊贵，怎么能来石牢。”
陌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顾长老，来这肮脏的石牢干嘛？”
顾长老回复道：“公子既已和白川相谈甚欢，从此以后，他白川就做公子身边的药童如何，专门替公子调理身体。”
陌尘内心激动不已，但还是保持平淡说着：“真的？可我不觉得身体有异样。”
顾长老鞠躬说道：“是的，公子身体自然康健，只是族长知道公子一人无聊，特意吩咐老夫替公子寻个伴，好让公子安心修炼，这白川是族长特意给公子找的玩伴。”
从那天后，白川就一刻不离的跟在陌尘身后。
次日，被救出的白川被顾长老叫到大殿问话。
“白川，你身上的千颜丹成品有多少？”顾长老问道。
白川四周环顾了一圈，没有族长，没有陌尘公子，更没有仙侍，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询问千颜丹，他捏着衣角，小心翼翼的询问：“不知顾长老，询问千颜丹干嘛？”
顾长老一副无所谓的声音说道：“你只需记住有没有，无需过问原因。”
白川回复：“我身上刚好有一年的量，不知顾长老可知千颜丹的作用是什么？”
顾长老道：“不就是让男子变得纤细柔软吗？最后～你是神医还是我是神医？”
白川皱着眉头询问：“不知顾长老准备给族中谁服用。”
顾长老想了片刻，最后还是平淡的说着：“给顾陌尘服用，他身上有着不死树族的责任，这是他不可拒绝的事情，此事由族长亲自允许，怎么你有意见？”
白川的眼睛已经泛起泪花，他不敢相信族长身为公子的父亲，为何忍心让他去服用千颜丹。
白川问道：“那族长知道此丹的作用吗？”
顾长老望着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回复道：“知道。”
白川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千颜丹的副作用吗？”
顾长老摸了摸胡子转身背对着他说着：“倒真不知此丹还有副作用，是什么？”
白川站起身，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常年服用后，身体就会虚弱，导致灵力混乱，只要一点小伤，一点风寒就会浑身难受，身体发冷，从此只能依靠寒冷的空间抵制寒毒。”
顾长老靠近白川，掐着他脖子说道：“你不是神医吗？这点副作用，就靠你解决，有问题吗？”
“松手，松手。你们打算让公子去干嘛？”
“这么快就有情义了，可惜你的情义是没有价值的，只要你好好助公子完成计划，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顾长老松开掐着他的手，用手绢擦了擦手，问道：“此丹怎么个吃法？”
白川摸了摸发红的脖子说道：“吃一粒，药效七日，连吃十年就能拥有男身女相的样貌。”
“十年后呢？或者超过十年会怎样？”顾长老眼角余光瞥着他问道。
白川沉默，不说话。
“以后丹房就是你的寝殿，尽快炼制更多的千颜丹。”顾长老甩下这句话就走了出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觉得公子真是可怜，父亲不爱，没有母亲。
白川心想：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千颜丹如果吃的年数多，可以让公子变得和女子一样，能够怀孕生子。
虽然那个第一例成功的妖，生下孩子就死了，但也算成功。也是因为这样，导致白家尽数灭绝。
三日后，白川拿着千颜丹来到半月阁，他看着公子靠在窗边闭着眼吹着风，小小年纪模样已经很是俊俏，要是日后，他发现容貌改变，身体虚弱是因为千颜丹导致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崩溃。
白川叫醒陌尘：“公子，这是千颜丹，族长说，这是特意给你调理身体的，只要你乖乖服用，以后会给你自由，让你可以出孤月城游玩，做你想做的事情。”
陌尘听到这话睁开眼睛开心的问道：“真的？不是骗人的吧。
我长到这个年纪，虽说也有几百岁，但是父亲可从来没让我出去过，现在只要吃吃丹药，就能出去。”
他一把抢过那个透明的药瓶子，拿出一粒丹药，就放进了嘴里。
“嗯，丹药叫什么名字？”
白川伸出一半的手，本想让他好好决定，如果他不想吃，也能帮他糊弄过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都不考虑一下，就吃了一粒。
这千颜丹吃了一粒，十年就不能断服，十年为一个疗程。
断服轻则浑身发软，任人摆布，重则直接癫狂意识不清。
这丹药是采用十种毒丹，十种仙草，三种情花，以毒攻毒的方法炼制而成。
“公子，为何都不考虑一下就吃了下去？”
“什么都没有自由来的重要，我其实就是想出去走走。对了，这丹怎么个吃法？”
“此丹名为千颜丹，吃一粒药效七日。”
“那你七日后提醒我服用，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是的。”
陌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开心过，他高兴的走下阁楼，直奔藏书阁而去。
他心里想的是：修炼，赶紧修炼。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为何老往藏书阁跑，似乎他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一日，陌尘在藏书阁偷偷修炼，发现白川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他问道：“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干，老跟着我干嘛？”
“公子，我是你身边的贴身药童，不仅要负责调理你的身体，还要保护你，况且我要报答你的庇护之恩，因为你时常来石牢，那些仙侍才没有刁难我。”
“哦，那你跟着吧，别打扰我修炼。”
时间匆匆而过，同年次月。
陌尘偷偷溜出孤月城，白川没来得及跟上，他来到去往天脊山脉的路口。
觉得有些疲惫，便躺在树荫底下睡觉，正当他做着美梦时。
突然想起，今日是七日药效的日子，他身上没有带千颜丹。
平时都是白川提醒他，一个月来也不知道药效过后的滋味。
如今倒是尝到了。
他浑身发冷，靠在树荫底下，十岁的身躯浑身难受。
此时二十岁少年的君笙，路过这里看到有个小孩倒在那里。
他顾不上去寻找哥哥，抱起那小孩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被扔在这里。”
“你才被扔，麻烦这位公子能不能送我回孤月城。”陌尘艰难的说着。
君笙听着他那温柔的声音，一时竟看不出小孩是公子还是姑娘。
他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怎么这么冷。”
说着抱起他，腾空飞起进了孤月城。
问了城中仙民，没有一人知道他的身份，或是因为他的容貌已经在慢慢改变。
直到一个自称白川的药师说：“你怀中小孩，我认识，你交给我，我带他回家。”
君笙也没犹豫，毕竟他是出来找哥哥的，给了白川后，就往封印之地而去。
后来，族长知道他跑出城外，要惩罚他。打了五十鞭，后背血淋淋一片。
之后重病一场，白川花费了三年时间才帮他调理回来，后来他的性子也变了，变得沉默寡言。
后来族长罚他每日除了去藏书阁看书，修炼，还要学女子跳舞，还让他以后出去，用幻音术，不要暴露身份。
十年匆匆而过，他的舞姿甚至比族中舞女还要妖娆。
直到顾陌尘二十岁那年再次遇到君笙。
这十年，他一直关在孤月城里，不知道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丹药，弄得身体亏空得厉害，虚弱得很。
这天，他好不容易说服看管他的人，溜出了那座冷冰冰的城。
外面的空气都是新鲜的，他走到一片野林子边，实在累得不行，看见一棵老梅子树下挺阴凉，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穿着他那身素白的衣裳，戴着一顶遮脸的斗笠围帽，直接往树根下一躺，就想这么歇会儿。
他躺下没多久，就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轻轻发抖，缩成了一团。
意识也有点模糊了。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
刚巧君笙路过这里，三十岁的模样已经有点成熟稳重的感觉，还带着点好奇的心性。
他一眼就瞧见树下这个怪人：大白天的，戴着个严严实实的斗笠睡觉？
君笙觉得挺新鲜，忍不住小声嘀咕：“啧，这下界的仙民都流行这么睡觉？也不怕闷着。” 他脚步没停，径直走了过去。
走到那人身边，看他缩着发抖的样子不太对劲，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喂，这位朋友？你没事吧？”
顾陌尘没醒，或者说他根本醒不过来。
他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寒意冻得意识昏沉。感觉到有人碰他，几乎是本能地，他冰凉的手指猛地攥住了君笙垂下的衣角，攥得死紧。
同时，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催动体内残存的力量，施展了一个小小的幻音术。
一个极其虚弱、带着点颤抖，却明显是娇柔女声的声音，从斗笠下断断续续地飘出来：“公…公子…行行好…送我…回家…孤月城…月幽林…半月阁…” 话音未落，那只攥着衣角的手就失了力气，软软地垂了下去。
斗笠下的人彻底没了动静，只有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着。
君笙愣住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被攥皱的衣角，又看看地上这个气息微弱、浑身冰凉、声音娇弱的白衣少女。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像是一颗小石子，“咚”地一声掉进了平静多年的心湖里。
这感觉来得突然，有点陌生，让他心里微微一紧。
他皱了皱眉，没多想，蹲下身，小心地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了那个冰冷发抖的身体上。
抱起他就瞬移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