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点灯，手指摸到腕上的玉佩，将其贴在掌心，眼睛盯着门缝外的地影。
有人动。
她立刻用指尖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划了三个字：守、分、诱。
然后叩墙三下。
声音不大，但够了。
几秒后，屋外传来脚步声，轻而快。
冬珞从暗处过来，贴在窗边低声道：“姑娘，东林和南沟都报了异动，不是村民。”
“多少人？”
“至少三十，带兵刃，往粮仓和这边来了。”
沈微澜站起身，把桌上的纸塞进袖子，“通知谢云峥，夏蝉守医棚，春棠护物资，秋蘅备药。”
“你呢？”
“我在里面。”
话音落，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火光一闪，是屋顶有人跳过。箭破空的声音接连响起。
谢云峥站在高处，一箭射翻一个攀墙的黑衣人。那人摔下来，滚了几圈不动了。
第二个人刚要上房，又被一箭逼退。
“弓手就位！”谢云峥喊，“守住四角！”
夏蝉已经在医棚门口。她抽出软剑，挡下一个踹门的人。剑尖挑开对方手腕，血喷出来。
那人闷哼一声，倒地。
又有两个从侧面冲来，夏蝉旋身出剑，一左一右全被拦住。
“想进这门，问过我没有？”她说完，剑锋扫过一人咽喉，那人往后退。
没人敢再上前。
屋里，沈微澜靠着柜子站着。她透过门缝看外面人的步子。
左边那个带头的，走路时左脚落地慢半拍。
她转身对冬珞说：“左林，三鼓。”
冬珞点头，立刻消失在后窗。
秋蘅这时打开药箱，拿出一个小香炉。
“牵机引？”她问。
沈微澜点头。“只熏，别伤人。”
香点燃了，一股淡淡的青烟飘出去。
外面打斗的声音忽然乱了。
有个黑衣人捂住头，撞向树干。另一个原地转圈，看不见东西。
“成了。”秋蘅低声说。
沈微澜却没松劲。她盯着那个一直没动手的首领。
那人站在远处，不动，也不靠近。
但她看出问题了——他每次下令，都是左手挥一下。
左臂有旧伤。
她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爆炸声。
粮仓那边起火了。
“糟了！”春棠从侧屋跑进来，“他们带了火雷！”
“人呢？”
“都在外头守着，没人受伤。”
沈微澜松了口气。“账本和药材都转移了？”
“早放进去了，现在屋里全是空架子。”
“好。”
她刚说完，又一声炸响。
这次是医棚门口。
火球腾空而起，热浪扑脸。
夏蝉冲过去，一脚踢翻一个还没跑远的敌人。那人怀里掉出个布包，还在冒烟。
“扔远点！”沈微澜喊。
夏蝉捡起来甩手扔进田沟。轰的一声，泥飞起来。
火势被风吹着，往边上烧。
谢云峥从屋顶跃下，直奔那群撤退的人。
他追出几十步，一箭射中最后一个断后的肩膀。
那人踉跄了一下，肩甲裂开，掉出半块牌子。
谢云峥捡起来看了一眼，转身回来。
村里火光未熄，但人声渐渐稳住了。
村民开始提水救火，有人搬沙土压余烬。
冬珞回来了，手里拿着几张纸。
“这是他们退走的路线，我记下了脚印方向。还有这个。”她递出一张拓印，“那个首领的靴底纹路不一样，和其他人不是一套。”
春棠翻开账册。“损失清点了，两套藤甲破损，三袋石灰炸了，药粉一点没少。”
秋蘅检查完药箱，抬头：“九转还魂丹在，熏香用了半炉。”
夏蝉擦掉剑上的血，重新插回腰间。“这些人训练过，配合熟得很，不是散匪。”
谢云峥走进来，把那半块残牌放在桌上。“这不是普通山贼。牌子上有刻痕，像是军中编号。”
沈微澜拿起牌子看了看。“他们不是冲钱来的。”
“那是为啥？”春棠问。
“毁粮仓，烧医棚，抢资料。”沈微澜慢慢说，“他们怕我们把村子救活。”
屋里静了一下。
“谁会怕这个？”夏蝉皱眉。
“怕我们不再依附权贵，怕我们自己能行。”沈微澜看着手中的《虫鉴》，封面沾了灰，“他们要的是死局，我们要的是活路。”
谢云峥盯着她。“你是说，背后有人不想让灾民活？”
“不然呢？”她抬眼，“蝗灾已经够狠了，可比蝗虫更毒的，是人心。”
冬珞忽然开口：“那块牌子，我能查。”
“查。”沈微澜把牌子推过去，“别漏痕迹。”
春棠小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照原计划走。”沈微澜把书放回桌上，“翻土的继续翻，蓄水的接着挖。蛙池明天就得动工。”
“可他们还会来。”夏蝉说。
“来就打。”沈微澜站直了，“他们敢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但我们只要守住一次，他们就会怕第三次。”
谢云峥看着她。“你不怕？”
“怕？”她笑了笑，“我在这儿一天，就不会让他们碰村子一根手指头。”
他说：“你变了。”
“我没变。”她摇头，“我只是不再装看不见了。”
外面火终于灭了，只剩焦木味飘着。
几个村民还在守岗，举着火把来回走。
沈微澜走到门口，望着黑漆漆的田野。
远处还有烟，一点点升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纸。
还在。
“姑娘。”秋蘅走过来，“夜深了，进去吧。”
“再等等。”她说，“我想看看天亮前会不会再来人。”
“他们会来的。”谢云峥站在她旁边，“刚才只是试探。”
“我知道。”她点头，“所以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下次来，就不只是丢半块牌子这么简单了。”
夏蝉靠在门框上，手按着剑柄。“我等着。”
春棠抱着账本，“我也在。”
冬珞没说话，但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插进门槛缝里。
意思是：人在，防线就在。
沈微澜看着他们一个个站定位置，谁都没动。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脏了，也有灰。
可很稳。
她开口：“他们以为烧几间屋就能吓住我们？”
没人回答。
她也不需要回答。
风从田里吹过来，带着湿气。
她抬起脸。
“我们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