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劈开红雾，砸在血玉棺上，裂纹蔓延开来。
沈微澜掌心的玉牌猛地一抖，咔嚓裂了道缝，龙吟从里头钻出来，尖得人耳膜发胀。
她指节紧绷，血顺着掌心淌下，滴落在石阶上。 胎记烫得像烙铁贴肉，可她手没松。
“娘走的路，我接着走。”她把那包灰狠狠按进玉牌裂缝。
玉牌爆发出一道光，直冲天际，红雾被撕得粉碎。 一条龙影从玉里挣出来，头一扬，爪一抓，尾巴一甩，半片血雾当场卷没。毒刺沾上龙气，当场化成水，滴在地上冒白烟。
龙头俯冲而下，直撞向那女人眉心。她尖叫着，面容扭曲，左脸皮翻起，露出暗红色的虫壳——她的半边身子早已化作蛊，关节弯曲异常，手指拉长如钩。
女人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如同虫子啃食骨头。 她抬手，红雾凝成刀，劈向龙影。龙尾一扫，金光撞上红刃，炸出一圈风，夏蝉被掀得后退，剑尖划地，火星四溅。
谢云峥肩上的伤口裂开，血顺着铁甲流淌下来。 他咬牙往前迈一步，从怀里扯出那枚婚书玉佩——白玉雕龙，底刻“镇国”二字。
玉佩一出，和沈微澜手里的玉牌嗡嗡应和。两道光连成一线，直刺怪物心口那道旧疤。
怪物嘶吼，肚子里红光乱闪，蛊核要爆。红丝从她七窍中涌出，扑向众人。
“夏蝉！”沈微澜喊。
夏蝉剑出三分，剑气贴地扫过，红丝断了一片。秋蘅甩手扔出药囊，撞上另一股红流，砰地炸开苦烟，毒丝缩回去。
谢云峥趁机冲上，把玉佩狠狠按进怪物胸口。玉佩吸住蛊核，黑红的东西往里灌，滋滋响。他整条右臂青筋暴起，浮现出蛛网般的红纹。
“撑住！”秋蘅扑上来，指尖划破手腕，血滴在谢云峥肩上，药粉跟着撒。皮肉嗤地冒烟，红纹淡了些。
金龙盘下来，爪子压住怪物双肩，张口喷火，直贯心口。
女人发出惨叫，声音忽高忽低，仿佛有几个人同时在喊。 她身子抽得厉害，虫壳开裂，黑血往外涌，落地就着。
“你毁不了我……子不死……”她口中吐出黑沫，眼珠翻白。
“你以为……她真死了？”
话没说完，金焰穿心，她身子一僵，虫壳咔地碎，皮肉焦黑，整个人在火里扭成一团。
砰——化成灰。
半截红莲玉佩从灰里滚出来，沾着黑血，静静躺着。
沈微澜喘了口气，腿一软，单膝跪地。玉牌浮在空中，光弱了，龙影绕她一圈，缩回玉里，裂缝合上，只留一道金线。
“小姐！”春棠扑上来扶她，袖子里算筹还攥着，指节发白。
“我没事。”沈微澜抬手抹掉脸上的血，抬头看血玉棺。
金龙最后那点光，没进棺底。
她刚要开口，头顶咔一声，石头砸下来。
“小心！”谢云峥一把拽她，石块落空，砸在他刚才站的地方，碎石蹦起来，打在甲上叮当响。
冬珞的星盘裂成两半，她仍用指尖蘸血，在掌心画残阵。血线刚连上，她猛地抬头：“不对——气流反了！阵眼不在她身上！”
“在哪？”夏蝉剑尖点地，眼睛扫着四周。
“在棺里。”沈微澜盯着血玉棺，“金龙最后的光，进了棺底。”
话音没落，又一块石头砸向棺材。
“阵眼在棺里！”冬珞吼。
谢云峥冲上去，肩头撞开落石，护住棺身。石头砸他背上，甲凹了，血从嘴角流下。
“别塌！”沈微澜撑着站起来，踉跄上前。
春棠从袖里抽出三枚算筹，往棺边一扔，算筹插进石缝，嗡嗡震，撑起一层薄光。夏蝉剑气横扫，劈开垂下的石锥。秋蘅撒出“定地粉”，粉一碰地就硬，脚下稳了一圈。
冬珞单膝跪地，手指顺着棺底摸。指尖碰到一道刻痕——极细，像被人磨过，只剩一点凸起。
“这里有字。”她低声。
沈微澜蹲下，手指抚过去。
“什么字？”
“看不清……但走势……像是‘归’字的一半。”
头顶碎石不断掉，灰扑扑的。
“快！”谢云峥撑着棺沿，背顶着上面的力，额角青筋跳。
冬珞咬破舌尖，把血涂在星盘碎片上，贴棺底。血顺刻痕爬，勾出半幅符。
“是反阵。”她声音发紧，“这棺不是封印，是钥匙。阵眼藏里头，借尸养气，二十年没断。”
沈微澜看着那半符，忽然想起什么。
“娘临死前，烧了那幅《山水纸船图》。”她低声，“她说，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春棠抬头：“小姐……”
“她不是怕人抢画。”沈微澜闭眼，“她是怕画上的阵纹，被人拿来逆推地脉。”
冬珞指尖一抖：“所以您留着灰……不是为了念想，是为了今天？”
沈微澜没答，手按上棺盖。
玉牌在衣下震动，胎记还烫。
她用力一推——
纹丝不动。
“我来。”谢云峥抹掉嘴角血，站到她边上。
两人贴掌上棺。玉牌和婚书玉佩同时亮，金光渗进缝里。
咔……
一道细响，棺盖裂了条缝。
暗红雾气从缝里钻出，贴地爬。夏蝉剑气扫过，雾绕开剑锋，直扑冬珞。
“小心！”秋蘅甩出药粉，雾遇药缩回去。
沈微澜伸手，把冬珞拉到身后。
“别碰。”她说，“这雾，活的。”
谢云峥双臂发力，棺盖轰地掀开半边。
里面空的，只有一块黑石嵌在底，像心，表面布满纹路，像血管。
那就是阵眼。
红雾从石里渗出，遇空气成丝，往四周缠。
“毁了它。”沈微澜抽出短刃。
谢云峥抬手拦：“等等——这石头，会跳。”
沈微澜一愣。
那黑石，真像心跳一样，微微起伏。
“它活着。”冬珞退半步，“不是阵眼……是容器。”
“容器？”春棠声音发抖。
“装什么？”夏蝉剑尖对准石头。
沈微澜盯着那纹路，忽然说：“装着她的心跳。”
谢云峥猛地看她。
“二十年前，娘封了她。”沈微澜声音轻，“可封的不是人，是心。她把自己的心留在地脉，养着阵，也养着……那个影子。”
“所以影子能活？”秋蘅问。
“因为心还在跳。”沈微澜伸手，指尖离黑石一寸，“心跳不停，红雾不断。”
谢云峥盯着石头：“那现在呢？”
沈微澜没答，把玉牌按向黑石。
玉牌悬空，金光落下，照在石上。
黑石猛地一震，红雾狂涌，像潮水扑来。
“退！”谢云峥一把抱住她往后撤。
红雾撞上春棠的算筹屏障，咔地裂了。夏蝉剑气横斩，雾断了一瞬，又合上。
黑石跳得更快，裂出细缝，黑血渗出。
“要炸了！”冬珞喊。
沈微澜却挣开谢云峥，往前一步，手直接按上黑石。
剧痛炸开，像千万根针顺着血管往上扎。她咬牙，没松。
玉牌金光暴涨，顺着她手臂灌进石头。
黑石狂颤，红雾倒流，全被吸进去。
“小姐！”春棠扑上来要拉。
“别碰我！”沈微澜吼。
她眼发红，额角青筋突起，手稳得像铁铸。
砰——黑石炸开，红雾散尽。
死寂。
沈微澜慢慢抽手，掌心割出几道深口，血流不止。
石头碎成粉，露出里面一颗干枯的心——不动了，皮焦黑，缠满红丝。
“它死了。”冬珞低声。
沈微澜盯着那心，喘了口气：“终于……停了。”
谢云峥扶她：“结束了？”
她刚要点头，瞳孔猛地一缩。
那颗死心，抽动了一下。
“没死。”她声音发紧，“它在等新的心跳。”
谢云峥低头看她。
沈微澜抬起沾血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
“它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