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走出电梯,脚步未停。
谢云峥端着面站在电梯口,看见她出来,眉头一动。“怎么了?”
“有事。”她脚步没停,“面先放会议室。”
他看了眼她紧抿的唇,没追问,转身跟上。两碗面在塑料托盘里晃了晃,热气扑在手背上,有点烫。
春棠从拐角快步走来,手里捏着一张纸条,递过去时手指微微抖。“冬珞刚截获第二段加密信号,仅一句语音:‘子时三刻,听风书院,一人前来。’”
沈微澜接过纸条,扫了一眼,折起来放进袖口。“听风书院?”
“京郊老地方。”冬珞的声音从会议室门口传来,她抱着一台平板,屏幕还亮着,“民国时期废弃的书院,二十多年无人修缮。但刚才卫星图显示,昨晚有人进出,屋顶翻新了,院墙也加固过。”
夏蝉靠在门框上,手已经按在腰侧,那里贴着软剑“蝉翼”的剑柄。“陷阱。”
“可能是。”沈微澜走进会议室,屋里四个人都到了。她拉开椅子坐下,声音很平,“但他们知道‘清源一号’的进度,连滤芯涂层配方都提了一句。这不只是试探。”
春棠咬了下嘴唇。“不去,显得我们怕了。”
“去。”沈微澜抬眼,“但不带核心数据。拿那个演示模型就行,外壳做旧些,让他们以为是初代版本。”
秋蘅点头,从药箱底层抽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三支细管针剂,封口用蜡封着。“我加了点东西在香囊里,遇毒会变色。你们带着。”
夏蝉接过香囊挂在颈间,顺手把软剑缠进腰带深处。“我打头阵。”
“不行。”沈微澜摇头,“你殿后。冬珞走中间,春棠贴我左边,秋蘅右边。所有人靠右侧行进,脚不要离墙太远。”
冬珞抬头:“为什么靠右?”
“那地方的地砖排列不对劲。”她翻开平板,调出一张模糊的航拍图,“你看这条线——像不像被踩过?但边上草都没断。有人布过阵,走错了会迷。”
谢云峥一直没说话,这时才开口:“我去。”
沈微澜看他一眼。
“我不是护你。”他声音低,“我是怕你们进去出不来。外面得有人接应。”
她沉默两秒,点头。“好。你在外围等信号。如果里面灯灭了,或者超过半个时辰没动静,你就往里冲。”
“要是有埋伏呢?”
“那就一起陷进去。”她说完站起身,“准备出发。”
车开得很快,天已经黑透了。窗外树影掠过,密集如割。夏蝉坐在副驾,手一直放在腿侧,指头时不时弹一下,像是在试剑的松紧。
到了书院门口,荒草长到膝盖。门是虚掩的,木头腐得厉害,但门轴居然不响。夏蝉伸手推了一寸,停下。“地上有灰,但脚印是新的。”
沈微澜低头看,果然,门槛内侧有半枚鞋印,泥底纹路清晰,不是他们的。
“有人来过。”她轻声说。
一行人鱼贯而入。院子里静得奇怪,连虫鸣都没有。正前方是个厅堂,门开着,里面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黄。
石桌上摆着一套茶具,壶嘴还冒着热气。桌面上刻着一行字,歪歪扭扭,像是匆忙划上去的:
浊世清流终难守
沈微澜走近,指尖抚过那行字。刻痕很深,笔锋模仿她的习惯,但收尾太急,露了破绽。“这字迹模仿我执笔习惯,但逆锋起笔角度偏左三度,是我左手写不出的力道。”
“假的。”她低声说。
夏蝉绕到屋檐下,抬头看那些铜铃。铃铛没动,但她忽然抬手,从瓦缝里抽出一根细线,几乎透明。“连着机关。”
冬珞掏出罗盘,指针乱转了几圈,最后停在偏北的位置。“气场凝滞,罗盘指针乱转后定于偏北。”
秋蘅嗅了嗅空气,突然从袖中摸出一块帕子,捂住口鼻,又给每人递了一块。“有味儿,甜里带腥,别深吸。”
沈微澜点头,挥手示意继续前进。五个人贴着墙根往正厅走,脚步放得很轻。
刚跨过门槛,鼓乐声突然响起。
是从梁上传来的,锣钹齐鸣,却毫无喜庆之意,节奏急促如丧乐。紧接着,帷幕一掀,一个黑袍人走出来,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眼洞漆黑。
“沈小姐。”他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石头,“久等了。”
沈微澜站定,拱手:“你说要交流,为何遮面?”
“相见不如不见。”黑袍人冷笑,“你们带来的模型,留下吧。”
“东西?”她不动声色,“不过是模型而已,连电路都没通。”
“够了。”那人抬手一挥。
咔哒一声,所有门窗同时落下,铁栅栏砸进地面,尘土飞扬。梁柱后影影绰绰走出几十人,穿着统一黑衣,手里拿着短刀,眼神空洞,动作高度同步,步调一致。
谢云峥低声道:“退路没了。”
沈微澜没回头,只轻轻点了点头。她目光扫过厅内,忽然落在墙上一幅画上。
画是山水,山势逆流而上,水流扭曲如锁链。她认得这布局——是她早年在棋局上创的“困龙局”,从未外传,只和谢云峥提过一次。
心猛地一沉。
这人不仅偷了技术,还在羞辱她。
黑袍人缓缓摘下面具一角,露出半张脸,嘴角向上扯。“你们的‘清源’,该换主人了。”
话音未落,夏蝉已抽出软剑,剑身如水波展开。谢云峥手按剑柄,往前半步。
春棠迅速把文件包塞进夹层,手指在暗扣上一拧,火绒就位,随时可焚。
秋蘅悄悄把药粉洒在脚边,粉末遇空气泛起淡淡青烟,随即消散。
冬珞指尖在罗盘边缘轻敲,一下,两下,三下——她在算突围时机。
沈微澜站着没动,手慢慢移到案边,抓起一方玉镇纸。冰凉的玉石贴在掌心,棱角硌着皮肉,有点疼。
她忽然开口:“你说清源该换主人……那你可知,第一台净水机,装在哪个村子?”
黑袍人一顿。
“六十户人家,孩子喝井水喝坏了肚子。”她声音很稳,“他们没见过干净的水龙头,以为谁家都能流出清水,是犯法的事。”
那人嗤笑:“现在不是了。技术在我手里,我能造一万台。”
“你能造机器。”她盯着他,“但你造不出人心。”
话音落,对方眼神一厉。
下一瞬,所有黑衣人同时抬刀,脚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