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停在主控端口上方，数据卡插到一半，进度条慢得让人揪心。舱内的灯光昏暗，操作台边缘泛着淡淡的蓝光，映在她手套磨损的地方，像一道无声的伤痕。
她没有拔卡，也没继续推进读取。
刚才那句话——“别相信歌声”——像根细针，猛地扎进她的脑海。这不是巧合，更不是幻觉。那是她和妹妹之间独有的密语，连守夜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可陈默，一个刚注射完药剂的男人，竟然说出了这句话。
她悄悄收回左手，不动声色地把“孤影”系统切换到了神经映射模式。视野中央浮现出一串波形图，她迅速调出陈默的生命体征监控，重点盯着他的脑电a波。三秒后，规律的脉冲出现了——每1.8秒一次，频率稳定，和苏璃常用的脑波同步器编码完全一致。
不是错觉。
她心头一震，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轻轻敲下控制面板右侧第三个按钮，启动航向微调程序。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逃生舱微微偏转。这只是个借口，为的是让“孤影”能悄悄完成深层扫描，不被察觉。
“你还记得实验基地东区的通风管道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聊家常，“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陈默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动作僵硬，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瞳孔收缩，虹膜边缘浮现出极细的蓝色纹路，顺着血管慢慢扩散。他的左手死死攥住制服袖口那朵蓝星花刺绣，指节发白，布料已经被撕裂了一角。
“凤凰计划启动前夜，你把我推进紧急通道。”林昭继续说着，语气依旧平稳，“你说‘活下去，等我回来’。后来军事法庭审判你时，你一句都没提我的名字。”
陈默的喉结动了动，嘴唇微张，却没有声音。突然，右臂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小臂内部结构开始变化，机械义肢的接缝处泛起暗紫色的微光。
林昭瞬间警觉——这不对劲。陈默的战舰毁了之后，并没有换上新型义肢。而眼前这个型号……更像是沈烬实验室的定制款。
她立刻抽出数据卡，塞进作战服内侧夹层。右手顺势滑向腰间，武器接口温度上升，微型脉冲枪进入待发状态。
就在她准备后撤的刹那，陈默猛地站起！
速度快得不像人类。他左手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将她按在操作台上。金属手指收紧，精准抵住她颈侧的神经接口，只要再往前半厘米，就能切断她的中枢连接。
林昭呼吸一窒，肩膀撞上控制屏，警报灯骤然亮起。她强忍窒息感，强行激活“孤影”的低频预警模块。系统瞬间分析对方发力轨迹，信息直冲大脑。她在被完全压制前微微偏头——只偏了三厘米。
机械手指擦过太阳穴，划破皮肤，血珠顺着脸颊滑落。
“陈默！”她咬牙低吼，“醒过来！”
他离得太近了，眼神空洞，瞳孔已彻底变成冰冷的机械蓝。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执行命令。片刻后，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他喉咙里传出：
“交出数据卡，否则他母亲将在24小时内脑死亡。”
林昭瞳孔猛缩。
这句话不该存在。陈默从没告诉任何人她母亲的身份，更不可能知道她已经潜入联邦基因档案库，查到母亲被囚禁在第七医疗所的事实。
这不是威胁，是确认。
对方早就盯上了她，清楚她的一举一动。
她抓住他手臂微顿的瞬间，左腿猛蹬地面，身体向后翻滚，挣脱钳制。背部撞上舱壁，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瞬。她迅速拉开距离，手摸向胸前隐蔽夹层——数据卡还在。
陈默没有追。
他站在原地，手臂高举，机械手指悬在半空，锁定她的位置。脑袋微微转动，仿佛在接受远程校准。舱内通讯系统突然自动开启，一段加密音频切入频道：
“目标已控制，等待回收。”
林昭立刻切断外部线路，启动电磁屏蔽协议。但太晚了——逃生舱外传来剧烈震动，金属门框边缘出现激光切割的痕迹，一道红光从顶部缓缓向下移动。
他们来了。
她背靠主控屏，呼吸急促，脖子上的伤口渗出血，染湿了作战服领口。医疗面板显示，陈默的脑波同步率已达89%，意识层完全封锁。他已经不是战友，而是被远程操控的武器。
可她下不了手。
三年前火场中，他把她推开，背上留下贯穿伤；过去七十二小时，他拼尽最后一丝清醒提醒她危险；就在几分钟前，他还轻轻抚摸着那朵蓝星花，动作温柔得像个普通人。
她盯着他的背影，手指紧紧扣着枪柄，指节发白。
“你还记得摇篮曲的最后一个音符吗？”她忽然问。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颤。
机械手臂出现短暂紊乱，指尖晃动，偏离瞄准点。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极轻的一声：“……G-sharp。”
那是妹妹哼唱时特有的变调，录音里都没有。
林昭心口一震。他还活着，在深处挣扎着。
但她没时间回应。
舱门外的激光切割完成，整扇门轰然倒下。高温碎片四溅，烟尘弥漫。两架武装机甲踏步进来，炮口充能，死死锁定她。
远处舷窗外，一艘黑色战舰缓缓浮现，舰首编号b-07——正是苏璃直属特勤舰队的旗舰。
林昭迅速将数据卡塞进作战服最内层的量子屏蔽夹袋，那里嵌着妹妹留下的纳米手环碎片，能短暂干扰信号追踪。她抬起右手，脉冲枪已在掌心展开。
陈默仍站在原地，手臂高举，机械手指对准她的眉心。
“最后一次警告。”那个不属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放下武器，移交数据。”
她没说话。
只是用拇指轻轻拨动枪身上的频率旋钮，将输出模式调至神经震荡波段。这种模式不会致命，但足以打断外部信号连接。
她望着陈默的背影，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
枪口，缓缓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