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金属探针尚未启动,冷光在表面流转,像一层薄霜凝在刀刃上。林昭的手悬停在太阳穴前一寸,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住——手腕上的纳米手环忽然震了一下。不是系统同步的提示音,也不是例行校准,而是被外力强行切断了信号连接。
她瞳孔微缩,立刻收回手,将探针利落地塞回腰带夹层。
三分钟前,“破晓号”中央传来的信号点还在星图上规律闪烁,频率竟与她的心跳完全一致。这不是巧合,而是一种无声的共鸣。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那个被复制的记忆残片,还是真正活下来的林昭。但现在没时间追问真相,行动才是唯一的出路。
联邦情报部的数据防火墙如同七重铁幕,层层嵌套加密,常规入侵至少需要四个小时。可她没有四小时,甚至连十分钟都等不了。
她悄然开启“孤影”的轻扫描模式,视野边缘浮现出淡蓝色的半透明数据流,如雾般缓缓流动。第一层节点迅速定位,第二层解析进度条稳步推进。一切看似平静,系统未发出任何警报。然而就在第三层密钥即将破解的瞬间,她的意识仿佛滑入一条温热的隧道——没有警铃,没有阻抗,只有一道声音,轻轻响起,像是从记忆深处渗出的回响。
“你妹妹哭起来,像只迷路的小动物。”
林昭呼吸一滞。
那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质感,像旧日黄昏里母亲哼唱的歌谣。她立刻警觉:大脑并未感受到攻击性电波,系统也未触发防御机制,但她的反应迟了零点几秒——这恰恰是最危险的征兆。这不是暴力入侵,而是伪装。对方用特定频率模拟她脑波的自然波动,将信息植入她的思维,像一滴水融入河流,悄无声息。
她面无表情,手指不动,心跳不变,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她总在夜里醒来,摸黑走到你床边,小声问‘姐姐,你还醒着吗?’……你说过会一直保护她的,对吧?”
紧接着,一段音频在她意识中悄然播放。模糊的抽泣,断续的呼吸,背景里还有金属支架轻微碰撞的声响——和三年前那个夜晚,家中监控录下的最后一段录音,几乎一模一样。
她知道是假的。
可心脏还是猛地一缩,像被人攥紧又松开。
“孤影”立即弹出红色警告框:【情感干扰值87%,建议立即断开神经链接】。
她没动。
苏璃要的从来不是让她崩溃,而是让她沉溺。只要情绪压倒理智,脑波就会不自觉地与入侵频率同步,最终自愿交出控制权。她在训练档案里见过这种技术——唤起深层创伤记忆,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回到过去,灵魂被一点点剥离。
而现在,那个操控频率已经悄然降临。
0.3hz,极低,几乎与人的静息呼吸同步。她在“摇篮曲”项目中听过,在量子信道的间隙中捕捉过。这是苏璃驯化他人的通用信号。此刻,对方正以那段哭泣声为掩护,缓慢增强同步强度,像蛛丝缠绕猎物。
再有半秒,她的神经网络就会彻底锁定,沦为提线木偶。
林昭猛然咬破舌尖。
剧痛炸裂,鲜血涌入口腔,肾上腺素如潮水冲上头顶。瞳孔骤然收缩,右手闪电般划过腰带,十二个武器接口同时重启,作战服内部爆发出短暂而剧烈的电磁脉冲。这股混乱的干扰流瞬间撕裂了正在进行的脑波同步,切断了外部链接。
眼前的虚拟界面哗啦一声崩塌,碎成无数光点消散。
她背靠冰冷墙壁,喘息粗重,嘴里满是血腥味。左眼的扫描器自动调节焦距,投射出身体状态:心率142,血压偏高,神经系统仍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刚才截获的入侵音频残余波形导入分析模块。
“孤影”再次提醒:高强度运算已达三次上限,下一次调用可能导致意识丧失。
她不能冒险。
可也不能停下。
她取出便携终端,将刚从作战服底层日志还原出的传输痕迹导入其中。这不是来自主系统的数据包,而是隐藏在系统冗余中的伪装信号。文件名为“巡逻路线_版本b”,表面看毫无异常,但在加载时,她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延迟——0.07秒的卡顿,正是监听程序激活前的典型特征。
她没有继续打开。
而是将终端接入“破晓号”遗留的一台老式主机。那是一台离网设备,不连“孤影”,也不接入任何云端,仅靠物理硬盘独立运行。她指尖翻飞,手动输入指令,命令系统逐行读取原始数据内容。
进度条缓慢爬升。
当解析至第三层嵌套时,隐藏代码终于露出破绽:一段微型追踪程序,一旦在联网设备中运行,便会自动发送当前位置。而目标坐标,赫然是地下三层那间废弃已久的“神经兼容性测试舱”。
她盯着屏幕,目光沉静。
片刻后,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三下短,一下长,停顿,再两下短——这是她与陈默在基地受训时约定的暗号,代表“发现敌踪,暂不求援”。但现在,她不需要救援,她需要确认。
她调出此前“摇篮曲”项目的脉冲曲线,与这次脑波入侵的频率并列对比。两个波形在0.3hz处完全重合,相位一致,振幅几乎相同。这不是巧合,而是同一套系统的不同应用。苏璃曾用这个频率操控政要,也曾用它唤醒克隆体,如今,又想用它来驯服她。
而那个测试舱,正是三年前“凤凰计划”进行神经映射实验的核心场所。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纳米手环再次震动。
这次不是警告。
是一串反向脉冲。
短暂,仅0.1秒,频率却是7-1-9-4-2-3——那个从逆向编码中解出的编号,属于一个早已被抹去身份的人。
她缓缓松开了原本准备按下探针开关的手。
探针静静躺在掌心,金属外壳映着头顶忽明忽暗的红光,像一颗沉默的心脏。
她没有撬开合金板,也没有启动任何设备。只是从战术背心里取出一支荧光笔,蹲下身,在通风口左侧的墙上画下一个三角符号——底边朝下,尖角直指地面。
然后起身,转身离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最终被黑暗吞没。
最后一盏灯熄灭前,墙上的三角符号边缘泛起微弱蓝光,一闪即逝,像是回应,又像是电流残留的余烬。
她的左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触碰到密钥芯片坚硬的棱角。
前方三十米,拐角的地砖缝隙中,一枚小巧的信号转发器正微微闪烁,安静得仿佛从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