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见如果任由他说下去,一顶闹事的帽子扣下来,自己百口莫辩,不死也要扒层皮,忙打断道:“宋玉你不要颠倒是非,是白福先动手打我的!”
宋玉闻言道:“你说白福先动的手,那我问你,人家在门外好好迎客,为何要打你?”宋思瞪了白福一眼,道:“还用问,分明是他心虚!”
宋玉哂然一笑道:“你说你将药材给了白福,却一无人证,二无物证,试问他为何要心虚?”宋思睚眦欲裂,气道:“灵药我是真交给了他,他若不是心虚为何先对我出手。”
宋玉摇了摇头,声色惧厉道:“你说白福先动手打你,我们都没见到,口说无凭,以我观之分明是你来闹事,意图破坏白贤弟的筑基庆典!”说完一拂袖,指着宋思道:“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宋玉一口咬定他是来闹事的,一时间让他慌了神,不知从何说起,就连白福也定下神来,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乔安民一看事情要坏,急忙站了出来对宋玉道:“宋师弟,你先不要一言而决!”说完从宋玉手上讨过玉简和文书,又道:“这是宋思所采的灵药玉简,和白福与执事殿交割清单,各位同门可以先看一下。”
说完将手上玉简和清单交给台阶上众人,今日来参加庆典的不是丹师就是各殿主事,对这种清单都是见惯的,一目了然,而且都是高阶修士,神识一扫便可,眨眼间便看完。
乔安民等众人看过咳嗽一声,对白福道:“白福我来问你,清单上的灵药是不是宋思给你的?”
白福见忽然问到自己头上,心中一慌,正犹豫不定之时,忽耳边宋玉传音道:“莫要承认!”来不及多想,咬牙道:“不是!”
乔安民有所觉,抬头看了宋玉一眼,又道:“白福既然你说不是,那我问你一个仆人何来如此多的灵药?”
白福抬头看了白术一眼,白术恼道:“看我做甚,实话实说便是!”白福咬着牙道:“是主人药圃中采来。”
白福说完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望着乔安民,乔安民哂然一笑,道:“按你所说,那就是你在执事殿交割的灵药都是种植灵药喽?”
白福听了心中不安,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点头应承道:“是!”乔安民听了自袖中又取出一文书道:“白福你以奴欺主,可惜任你巧舌如簧也辩不过去,我这里还有一份文书,上面清楚的记载着你所有上交执事殿的灵药都是野生灵药,根本不是种植出来的,你如何解释?”
乔安民手上这份文书,是胡宪等人为息风子一事,怕担责任而写的一份文书,上面有不少执事弟子的签押,魏长平一并取来,乔安民并没有拿出来,就是怕白福失口否认,此时取出就是为了让他无从辩驳。
乔安民说完将手上的文书交给了白术,宋玉在旁边神识一扫,已自了然,心中大定;上面并无白福的字迹,宋玉之所以站出来,是因为他出身一个小修仙家族,跟今天来的宾客比起来毫无优势可言,任何一位出来都比他底蕴要深得多,这让他有些失落,及到宋思在门外闹事,顿时让他想在人前好好表现一番。
其实这份文书,只是胡宪等人怕白福送来的灵药是脏物,牵连到自己等人私下签押的,并没有多少约束力,所以乔安民才最后拿出来,至于结果,一切取决于白小丹师了。若他执意袒护自己仆人,谁也没办法。
白术接过文书看了一遍,抬头扫了众人一眼,沉思一下,将手上的文书一举道:“这份文书并不能证明我的仆人白福私吞了宋思的灵药!”此言一出,白福顿时一脸悲切的跪在白术面前,道:“少爷请为小人做主!”
乔安民一听,知道白术最后选择了袒护自己的仆人,长叹一声,其实这事也在情理之中,按他推测如果宋思不生事的话,私下游说还有可能,事到如今白术就算不维护白福,也要顾及一丝自己的颜面。
白术将那纸张随手甩落,道:“宋思你无故殴打白福,在我府前闹事,你可知罪?”宋思眼前一黑,气怒交加,喉头一甜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强咽下去,嘴角溢着一丝血,倔强道:“不知,任尔强加便是!”
白术听了也有些动气,失笑道:“好的很,总叫你知道便是!”转身面对众人大声道:“今日我白术将门下采药童子宋思正式除名,其无故捣乱我筑基丹元双庆典礼,以大不敬之罪,送宗门执法堂严办!”
白术说完,众人纷纷把目光看向在场的一位青年,这位青年方面大耳,皮肤黝黑,正是执法堂堂主武长空的儿子武修实,筑基初期修为,现为执法堂刑堂主薄。
凭白术的资历还不足以让各殿殿主、阁主、堂主亲临,派来的都是亲信门人弟子,这些人大部分也在各堂各殿身居要职,今日同武修实一同前来还有副堂主司马奎的侄儿司马云恬,司马云恬手持一柄折扇,生得丰神俊逸,年约三旬上下,如今筑基中期修为,现为执法堂少司监;还有一位执法队长,是宗门一位长老的儿子,名叫霍春,长得虎背熊腰看年纪约在四旬,实则才二十多岁,筑基中期修为,是位修炼奇才。
今日三人前来贺喜,身边不可能带着执法弟子,武修实站出来后,对司马云恬和霍春道:“两位师兄随我将这犯上不敬之人拿了!”司马云恬闻言将手中折扇收起插入脖后与霍春越众而出。
乔安民忙拦道:“三位师弟且慢,这宋思与我有旧,容我与白小丹师讲讲情面!”三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对乔安民这位执事,面子还是要给的,武修实道:“乔师兄,这宋思是白师弟的童子,只要他点头,我三人自是无碍!”
白术沉脸站在一旁,其实他看到那两份清单时便知道,那些药材是宋思采来的。至于白福说什么药圃中采来,则是妄言,自己药圃中种植了什么灵药,心中还是有数的,这批药材连执事殿弟子都能看出是野生的,身为丹师的他,又岂能分辨不出来。
他之所以默认冤枉宋思,还是少年心性做怪,原因就是宋思送来的灵药量实在不小,清单上清楚的记录着宋思共送来了二千六百七十三份炼制小培元丹的药材,分四次送来,几乎每月一次,每次的数量约有六七百份不等。
这两份清单如果没有被在场的众丹师看到,还有回旋的余地,但在场丹师看过清单后,他在当众承认这批灵药是宋思采来,那岂不是说自己能进阶二品丹师还有宋思的一份功劳。
以白术心高气傲的性格,这是他不能容忍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当二千六百多份小培元丹的药材公布在众丹师面前时,他总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疑心这些丹师心中会不会嘲笑他用这么多份的药材才进阶二品,因此而质疑他在丹道上的天赋。
其实是他多虑了,在场的丹师看到这份清单时,心中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因为这些丹师平均每月也就能拿十来份灵药练手,有时还不足十份,大部分的丹师进阶,通常靠的是日积月累,必竟灵药也是要钱的,有时赶巧执事殿一次送来三十来份灵药,一些拮据的丹师都不敢收下。
所以就算有天赋的丹师往往也要好几年才进阶,炼丹造成的花费也是天文数字,比起这二千六百多份灵药只多不少,甚至有十几年、几十年才进阶二品的炼丹师也不在少数,如白术这样短短几个月就进阶的岂有不羡慕之理。
白术从小就生活在祖父的羽翼之下,言传身教让他少走了不少弯路,进阶一品丹师的花费也由白芍老祖承担,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但同时也少了磨砺,体会不到底层丹师的苦楚。
乔安民对白术一揖到地,求情道:“白师弟,宋思少不更事,还请网开一面!”白术见他行此大礼,忙避让开,强烈的自尊心,又让他不想放过宋思,拂袖道:“乔师兄,万勿如此小弟我受不起,此事我意已决,万难更改!”
乔安民直起身,神情一肃,道:“白师弟当真一丝情面也不给?”乔安民身为执事,在宗门不大不小也算实权人物之一,重要的是与各司各殿都能打到交道,其中就包含丹师,若白术真得罪这样一个人物,只要在配送的灵药上稍稍卡一下,就难受的很。
白术自然也明白这一点,顿时犹豫起来,秦冲丹师怕两人闹僵,忙出来道:“白师弟,乔执事两位稍安勿躁!”然后一拉白术道:“白师弟,一个药童而已,何必动肝火。”转头又对乔安民轻声道:“乔师兄,今日毕竟是白师弟筑基丹元双庆,若是闹僵了,白芍老祖面上许不好看。”
乔安民听了心中一凛,他对白芍老祖还是忌惮三分的,当下退后两步,对秦冲不经意的点了点头;秦冲见自己三言两语便将两人说动,心中一喜,正想如何措辞让两人在各退一步。
正在这时,人群中孙冰璇出来道: “白师弟,今日是你筑基丹元双庆之日,惩罚宋思于喜庆不吉,若师弟嫌他太过顽劣,不如转让给师姐,我初来青云,身边还差个使唤的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孙冰璇说完,其他的丹师平日和乔安民交好,此时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劝言,一个小小的药童对白术来说可有可无,顺坡下驴点点头道:“就依师姐!”
乔安民见宋思转到了孙冰璇名下,心知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当下抱拳对白术和孙冰璇称谢,转身对宋思斥道:“还不过来谢过孙丹师!”孙冰璇救过他的性命,他对孙冰璇心存感激,听到自己转到她名下,心中的怨气都消了一大半,上前施礼道:“谢过孙丹师!”
孙冰璇点点头道:“我府上还缺少个门童,你也兼做了吧!”宋思回道:“是!”孙冰璇道:“你回去收拾一下,便到我府上。”
乔安民忽对孙冰璇道:“孙丹师还有一事,宋思今年的宗门贡献一点也无,马上便要年终校对了,到了查验之日,完不成会被强逐出宗门的;而我今年私事缠身,大半年不在山上,宗门贡献刚够自己的,所以帮不上忙,所以请你赊一些,让他渡过考校!”
孙冰璇道:“此事不劳乔师兄挂心,宋思既然做的我的门人,我自当帮他!”乔安民拱手正要称谢,不想宋思拉了拉他,道:“乔叔,我身上还有药材,不知现在能兑换贡献吗?”
乔安民道:“有多少?”宋思在腰间一拍,顿时如薪柴一般,一捆捆的灵药被拿了出来,这是些药材是他深秋时采得,采来后为保灵性时常用柳枝甘露滋润,所以无论品相和药性都是一等一的,数量也是历次最多的,若分类的话,能组出一千三百多份小培元丹来。
乔安民及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手笔,小小的震撼了一把,乔安民笑道:“当然能兑换贡献,如此多的灵药贡献年终考校也是没问题的。”
乔安民说完转向白术道:“白师弟,今日为兄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乔某半年不在山上,积压下了不少公务,就先告辞了!”他今天与白小丹师差点翻脸,实在无颜留下来赴宴,不如找个托词离开。
白术心中不快,也不挽留略一拱手,道:“乔师兄慢走!”乔安民对在场宾客略一点头,拂袖收了地上的药材,带着宋思和魏长平离去。
白术自招呼宾客入内赴宴,席间,不断有宾客上前对白术祝酒,恭祝白术一番,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术原本还有一些不快,渐被驱散之时,忽听旁桌一丹师叹道:“我等福薄,没有这样好的一位药童,不然进阶如饮水般容易!”
那人旁边也是位丹师,同样长叹一声,道:“唉!人比人气死人,我每月只拿十五份药材练手,不知何年才能进阶二品啊!”
同桌另一位丹师摇头道:“柯兄,你一年下来便是百多份药材,还不知足,小弟我做了十五年看炉童子,才有幸进阶一品丹师,一晃又是十年,每月只有三份灵药练手,比你不如多矣!”说完嘴中苦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今天在场的众多丹师可能是被白术或宋思采的众多药材刺激了一下,不时有人在席间大吐苦水,还有人向孙冰璇得了个好的采药童子表达羡慕之意,听得多了让白术感到,今日驱逐宋思好像是个错误决定。
席散之后,白术礼送完所有宾客,此时院内独留宋玉,白术在桌上重重一拍,怒道:“白福,你从实招来,到底怎么回事?”
白福见终是躲不过去,‘扑通!’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般,道:“少爷,那些灵药确是宋思送来的,他初入门槛不知规矩,竟将灵药送来府上,当时少爷正在山上筑基,小人见数量不小,一时贪心就昧了下来。”
白福说话间,从储物袋内拿出一千中品灵石和一堆丹药来,泣道:“少爷,这些都是你给小人的灵石和丹药,你让我送交执事殿,小人无从送起只好收在身上,小人心虚怕有一天事发,除了午夜梦回,拿出来看上一看,不敢耗费一丝。”
白福膝行过来,到白术近前处,哭得如同泪人,道:“小人怀揣此身家,日夜不安,也想过携款外逃,有一日心血来潮,出了宗门,过了青云镇,来到天水河岸,望着茫茫大水,本欲渡河而走,心中却实在舍不得少爷。白福从小跟少爷一起长大,早把少爷当亲人,所以又走了回来,白福有罪,宁愿一死也不离开少爷。”
白福说完伏地大哭,关于这点他没有说谎,他只是仆人身份,并不算是宗门弟子,加上平日做一些采买,可以自由出入宗门,随着宋思送来的药材越来越多,相应白术交给他的灵石和丹药也越来越多。
有这些资财在手,让他产生一种天下大可去得的想法,一日私跑下山来到天河边,望着茫茫大水,却升起一阵茫然,他笼中鸟做惯了,从小就跟在白术身边一起长大,没有独自生活过,发了半天呆,又走了回来。
白术听完怒不可遏,将手边碗碟一把砸向白福道:“还想背主而逃,你怎么不去死!”碗碟砸的白福额头鲜血长流,只是叩头求饶。
白术上前又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宋玉见了忙拦道:“贤弟息怒,这白福也算心中有主,一时失了主意才有今日,事已至此,不如饶过他,让他将功补过!”
白术与白福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是有的,长叹一声:“罢了,以后胆敢再犯必严惩不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