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赏赐的马车就停在庄园外,金黄流苏,锦缎车帷,显得格外扎眼。几名面无表情的宫廷侍卫守在车旁,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监视。庄园内,众人默默收拾着简陋的行装,气氛沉闷。
赵天佑看着那几箱沉重的黄金和锦缎,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这些“赏赐”,与其说是功劳的回报,不如说是封口费,是买命钱。皇帝需要刘瑾倒台来重掌权力,但他们这些知道太多、能力太强的“刀”,也必须被妥善“收藏”起来,绝不能成为新的威胁。
陆轻尘将自己的柳叶短刃仔细擦拭干净,插入鞘中。他看了一眼京城方向,那里依旧笼罩在晨雾中,仿佛昨夜的血火只是一场噩梦。“那些享用‘血金丹’的尚书、勋贵……他们会受到惩罚吗?”他声音低沉,带着不甘。
苏嫣然轻轻摇头,她手中还捏着那几颗作为证据的蜡丸,但此刻却感觉无比沉重。“皇帝只会惩处刘瑾和他的核心党羽。至于那些隐藏在幕后的……为了朝局稳定,恐怕会‘查无实据’。”她见识过权力的肮脏交易,明白所谓的“彻查”往往有其界限。
石敢当骂骂咧咧地捆扎着行李,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忙活一场,就换来这么个结果?老子还不如回去当我的山大王痛快!”
白芷搀扶着勉强能坐起的铁心从里屋出来。铁心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似乎多了一层更深的疲惫和了然。他看了一眼外面的马车和侍卫,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
赵天佑走到铁心身边,低声道:“铁心大哥,皇帝……知道你的来历。”
铁心眼皮都没抬,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仿佛早已料到。前朝军工大师的身份,在任何新朝都是原罪。皇帝能放他们离开,或许已经是看在他们“有功”的份上,最大的“仁慈”了。
“我们……还能做什么?”陆轻尘握紧了拳。
赵天佑环视了一圈伤痕累累的同伴,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我们杀了作恶的工匠,烧了害人的工坊,扳倒了最嚣张的权阉,救出了一些人……我们做了我们能做的一切。”他顿了顿,看向那威严的皇城,“但更深的水,我们蹚不起,也改变不了。继续留下来,不但我们自己会死,可能还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
这就是现实。他们凭借一腔热血和几分运气,撼动了大树的一根枝干,但盘根错节的树根,依旧深埋在不见光的土壤里。真正的胜利,远未到来。
白芷轻声道:“至少,我们还活着,铁心大哥也需要静养。离开,或许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众人沉默下来。是啊,活着,本身就已经是这场惨烈搏杀后,最奢侈的胜利了。
他们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太多痛苦、阴谋和短暂希望的京城,然后互相搀扶着,登上了那辆华丽的马车。马车在宫廷侍卫的“护送”下,缓缓启动,驶向城外,驶向未知的、但至少暂时安全的方向。
车厢里,无人说话,胜利的滋味竟是如此的苦涩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