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深处,程昱的廨房内,空气凝重得如同结冰。烛火摇曳,映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赵天佑站在书案前,胸膛微微起伏,额角带着奔跑后的细汗。他刚刚将那份记录着“血金丹”进贡清单的绢布副本,亲手交到了御史程昱的手中。程昱年约五十,面容清癯,眉头紧锁,捏着绢布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抖。他快速扫过上面的名字和数字,脸色越来越白。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程昱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国之蠹虫!竟敢……竟敢如此无法无天!”
赵天佑心中一松,看来这位程御史,确是如传闻中一般刚直不阿。他急声道:“程大人,证据确凿!如今刘瑾私邸已乱,工坊罪证也已暴露,正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廨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甲胄碰撞和兵刃出鞘的锐响!紧接着,是一个尖厉而嚣张的声音穿透门板:
“程大人!司礼监奉旨办案!有乱党潜入御史台,伪造证据,污蔑朝廷重臣!请大人即刻交出人犯和伪证,以免祸及自身!”
屋内众人脸色骤变!赵天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消息走漏得这么快!
程昱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他快步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院子里火把通明,黑压压地站满了顶盔贯甲的禁军士兵,为首一人正是刘瑾的心腹干将,司礼监的掌刑太监,面带狞笑。整个御史台已经被团团围住!
“怎么回事?!”程昱拉开门,强压怒火喝问,“御史台重地,岂容尔等擅闯!”
那掌刑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礼:“程大人息怒。实在是案情重大,涉及谋逆!刘公公有令,必须将伪证和乱党带回审问。还请大人行个方便,免得伤了和气。”话语虽是客气,但语气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程昱气得胡子直抖:“荒唐!本官正在核查案情,何来伪证乱党之说!”
就在这时,御史台内其他几位值班的御史和官吏也被惊动,纷纷聚拢过来。看到院中的阵仗,众人反应各异。有人面露愤慨,与程昱站在一起,斥责禁军无礼;有人则眼神闪烁,悄悄后退,低声议论;更有甚者,一个平时与刘瑾走得近的御史,竟上前劝道:“程大人,既然司礼监奉旨而来,想必事出有因。不如……先将人交出去,由上面审个明白,也免得我等担上干系啊!”
“王御史!你!”程昱怒视着那人,气得说不出话。
院内院外,顿时形成了对峙。禁军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强攻。而御史台内部,也因突如其来的压力和各自的心思,出现了分裂。
赵天佑在屋内,将外面的争执听得一清二楚。他心知不妙,程昱虽刚直,但势单力薄,恐怕难以顶住压力。他带来的三名护卫立刻紧张地握紧了刀柄,护在他身前。
“赵公子,情况不妙!”一名护卫低声道,“我们被卖了!”
果然,外面那劝和的王御史又提高了声音:“程大人!那乱党此刻就藏在您廨房旁边的偏殿里!为了御史台的清誉,不能再犹豫了!”
话音刚落,院中的禁军立刻分出一队,朝着赵天佑等人藏身的偏殿逼了过来!脚步声沉重,火把的光影在窗纸上晃动,如同索命的鬼影。
“退入内室!守住门口!”赵天佑当机立断,带着护卫迅速退入偏殿最里面的一间小书房,用桌椅顶住房门。窗外,已经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
他被困住了。程昱自身难保,外面的援兵不知何时能到,而刘瑾的人,已经杀到了门前。手中的证据,此刻仿佛成了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