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尽头，通道口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秦昊站在拱门下，呼吸放得极轻。刚才那圈残留在手腕上的寒气彻底消失了，连皮肉接触石壁时的凉意都变得迟钝。他没再贸然前进，而是将右手缓缓搭在剑柄上，指腹摩挲着凰纹边缘。
这道纹路自从修复后就一直有些异样，每次催动雷凰之力，经脉里就像有细针在来回穿刺。他记得那天在擂台之上，院长掷出印玺时，这剑曾自行震颤过一次。现在它又微微发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前方三十余步，那点红光仍在闪烁，忽明忽暗，节奏不似火焰跳动，反倒像某种脉搏。墙边油灯裂痕交错，玻璃罩内积着厚厚一层灰，显然多年无人清理。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石砖——表面粗糙，却泛着一层极淡的青灰光泽，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染过。
他抬起左脚，轻轻往前踏了半步。
就在脚掌落下的瞬间，地面忽然一颤。不是震动，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软”，仿佛踩进了湿泥之中。紧接着，青灰色涟漪自落脚处扩散开来，一圈圈蔓延至整条通道。
三十七道虚影从地底浮起。
它们没有实体，轮廓模糊，但面容清晰得令人不适——青面獠牙，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外翻，露出森白牙齿。最靠近他的那一具，手臂僵直前伸，指尖距他脚踝不过寸许，虽未触碰，却让他小腿肌肉本能绷紧。
系统提示浮现：【阴魂阵已激活，三十七怨灵缠足，持续侵蚀神识，建议使用光明属性武器驱散。】
秦昊不动，只将重心微微后移。这些虚影没有立刻扑上来，也没有发出嘶吼，只是静静地围成一圈，目光死死锁住他。他试着运转双星纹，体内真气流动尚算顺畅，但每当经过肩胛处旧伤位置，便有一丝滞涩感。
他明白了。这阵法不靠高温或力量压制，而是用阴冷之气缓慢吞噬生机，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神志涣散。
不能再拖。
他右手一抖，赤霄剑出鞘三寸。剑身轻鸣，凰纹骤然亮起一道微光。那些原本静止的虚影顿时集体后退半尺，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人操控。
果然有用。
他不再犹豫，左手结印于胸前，右臂猛然发力，将全身真气尽数灌入剑身。修复后的赤霄剑嗡声大作，雷凰之力顺着剑脊奔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赤金弧光。
剑锋横扫。
弧光贴着地面掠过，所经之处，青灰涟漪寸寸断裂。三十七道虚影同时扭曲，发出无声的哀嚎，身形如烟雾般溃散。最后几缕残影挣扎着想扑向他双脚，却被剑气余波震碎，化作点点灰烬飘落。
地面恢复原状，石砖重新变得坚硬冰冷。那股诡异的“软”感也消失了。
秦昊缓缓收剑，额角渗出一层薄汗。刚才那一击耗力不小，尤其是牵动了肋骨深处那道旧伤——那是决赛时强行融合雷凰碎片留下的反噬，至今未愈。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碰到下巴时，察觉到皮肤有些发麻。
不是寒，也不是热，而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他猛地抬头。
通道尽头的红光突然剧烈闪动了一下。与此同时，右侧石墙上，一道人影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
只是一张脸。
半透明，悬于墙面两丈高处。左眼深陷黑洞，右颊笼罩黑雾，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张脸没有完整五官，却让秦昊浑身一凛。
他知道是谁。
暗影楼楼主。
但这不是真身，甚至连完整的分身都不是，更像是一个投影，借由某种阵法残留的气息凝聚而成。它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他，仿佛在确认什么。
秦昊立即松开剑柄，双手归元，双星纹转入防御循环。他不敢调动太多真气，生怕引发经脉撕裂，只能以最基础的方式守住心神。他知道这类精神投影最擅长窥探情绪波动，一旦察觉恐惧或急躁，便会趁虚而入。
时间仿佛停滞了三息。
墙上那张半脸依旧挂着那抹笑，右颊的黑雾缓缓流动，像是呼吸一般。然后，它动了——不是说话，也不是攻击，而是眼皮轻轻眨了一下。
这个动作极其自然，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违和。活人眨眼是湿润的、柔和的，可它的动作干涩僵硬，像一张纸片被人掀动了一下。
秦昊瞳孔微缩。
就在这一瞬，他感觉到赤霄剑传来一阵异样的震颤。不是警告，也不是共鸣，而是一种……排斥。仿佛剑本身不愿面对这张脸。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轻轻抵住石壁。这个姿势让他能兼顾前方与头顶，防止偷袭。同时，他尝试调出系统界面，想扫描这道幻影的数据信息。
屏幕刚浮现一半，信号就中断了。
【检测失败：区域存在高强度精神屏蔽。】
他心头一沉。
这种屏蔽手段极为罕见，通常只有高阶阵法师配合特定材料才能布置。而现在，它不仅封锁了系统扫描，还让整个通道的灵气陷入死寂状态。别说符箓，就连最基本的照明术都无法施展。
墙上的脸仍然盯着他。
秦昊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道投影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正好是在阴魂阵被破之后，而不是之前。如果它是守在这里的监视者，为何不在他踏入通道时就现身？为什么要等他破解阵法？
除非……
它不是为了阻止他前进。
而是为了确认他有没有能力破阵。
这个念头刚起，墙上那张半脸忽然动了。它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些许，右颊的黑雾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紧接着，一只眼睛从雾中缓缓睁开——不是人类的眼睛，瞳孔呈竖线，泛着幽绿色的光。
秦昊的手再次握紧剑柄。
这一次，赤霄剑的震颤更剧烈了，凰纹表面浮现出细微裂痕般的纹路，像是承受着某种压力。他能感觉到，剑中的雷凰之力正在被激发，但却无法释放，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他屏住呼吸，脚步缓缓向后挪动。他已经不想继续往前走了。这个地方不对劲，不只是阵法的问题，而是从他踏进侧门那一刻起，每一步都在别人的计算之中。
可就在这时，那只竖瞳忽然转向他，目光精准锁定他的双眼。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
他想闭眼，却发现眼皮不受控制。那道视线像钉子一样扎进他的意识深处，耳边响起一种低频的嗡鸣，起初微弱，随后越来越响，像是无数人在远处齐声念诵某个名字。
他的手指开始发抖。
赤霄剑仍在颤抖，但不再是抗拒，而是……回应。
剑柄上的凰纹突然亮起一道刺目金光，直冲那竖瞳而去。两者在空中相撞，没有爆炸，没有声响，只有一瞬间的静止。
然后，墙上的脸消失了。
所有痕迹都没了，连刚才浮现过的裂痕都恢复如初。通道重归黑暗，只剩下尽头那点红光还在闪烁，频率比之前快了几分。
秦昊喘了口气，额头冷汗滑落。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剑——凰纹黯淡了许多，像是耗尽了某种能量。他试着注入一丝真气，剑身却毫无反应。
坏了？
他正要检查，忽然发现自己的影子不见了。
地上本该有一道被红光拉长的影子，可现在，无论他怎么移动，脚下都是空的。他抬头看墙，墙上也没有任何投影。
这不是光线问题。
这是规则层面的剥离。
他慢慢抬起头，望向通道尽头。
那点红光突然熄灭了一瞬。
又亮起时，颜色变了。
不再是暗红，而是……紫。
他握紧剑柄，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