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坐在客栈二楼的桌边,左手缓缓放下衣袖,遮住皮肤上那条沉寂的黑线。掌心还残留着紫雷竹契约完成后的轻微麻感,像有细针在皮下轻轻颤动。他没去碰桌上的茶杯,而是从怀里摸出那枚青铜令,放在灯下。
令子背面依旧空白,可就在雷暴炸开的瞬间,它发过一次烫。那种热不是来自外界,更像是从内部被点燃了一下,转瞬即逝。他用指尖摩挲着边缘,系统无声运转,【未检测到能量波动】的提示浮现在意识中。
但他不信。
护矿队长死前的气息,和血刀会那三人身上的一模一样。而刚才在后山,首席执事震怒之下提到“分舵”时,这枚令子又微微热了一瞬。两次都不是巧合。
他把令子翻过来,盯着正面那个“二”字。二长老……人还没死透,就开始动秦家的人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夜风从街口吹来,带着城河的湿气。商会方向没有火光了,焦土已被清理,守卫换了一班。一切恢复如常,仿佛昨夜的雷暴从未发生。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变了。首席执事不会再拦他进门,但也不会主动告诉他任何事。林月如失踪三天,商会对外只说“闭关清修”,连贴身丫鬟都被调去了外院。这种封锁,不像保护,倒像掩盖。
他回到桌前,从陶盆里取出一株地行藤幼苗,放在掌心。藤蔓卷了卷,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闭眼,将一缕真气注入根部,随即启动系统扫描:【残根信号接通,后山西侧根系仍存活,可远程操控】。
昨夜雷暴后,他埋下的几段藤根没被烧毁,反而因雷气滋养,扎得更深。其中一段,正贴着商会后院墙根延伸。
他指尖轻点藤蔓,默念“探”。
地行藤顺着泥缝钻入地下,沿着墙角缓慢爬行。系统视野中,一条绿色轨迹在黑暗里延伸,绕过巡逻路线,避开灵识阵的节点,最终停在一座小院外墙的裂缝前。
林月如的居所。
他调整呼吸,控制藤蔓从墙缝探入半寸。屋内无人,灵识阵只覆盖门窗,屋顶和墙角是盲区。他让藤蔓贴着地板爬行,在床底、柜脚、妆台腿上轻轻扫过。
三分钟后,系统提示:【检测到微弱真气残留,属性匹配血刀会成员(同源率87%)】。
他睁开眼,眼神冷了几分。
果然有外人进来过。
他重新闭眼,加大真气输出,让藤蔓爬上梳妆台,钻进抽屉缝隙。最底层有个暗格,机关很老,但没上锁。藤蔓缠住边缘,轻轻一拉——
咔。
暗格弹开。
系统立刻刷新:【发现物品:血刀会通行令牌(三级),附带使用者真气烙印】。
他没急着收回藤蔓,而是让其留在原地,继续扫描令牌细节。三秒后,数据比对完成:【真气烙印与护矿队长所留样本匹配度91%,确认为同一来源】。
内鬼。
不是普通的勾结,是直接用护矿队的身份掩护血刀会行动。令牌出现在大小姐闺房,说明劫持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而能避开灵识阵、进入私密空间的人,绝不可能是个普通执事。
他收回藤蔓,将幼苗重新种回陶盆。灯影晃了晃,他吹灭蜡烛,起身下楼。
外面刚打过二更。
他绕到商会后巷,借着屋檐阴影靠近围墙。白天查过轮值表,今晚负责西区巡查的是执事赵坤,一个从外城招进来的老油子,做事圆滑,但从不越界。偏偏昨夜雷暴时,地行藤的残根捕捉到一道异常震动——有人绕开主道,贴着林月如院子外墙走了整整一圈。
他让藤蔓再次入地,顺着昨夜的路径反向追溯。系统很快锁定震动源头:赵坤的值房。
他翻墙而入,动作轻得像片叶子落地。值房没人,桌上茶杯还冒着热气,铜牌挂在腰带钩上,被擦得发亮。他没碰任何东西,只让藤蔓从门缝钻进去,缠住铜牌底部。
【检测到微量泥渍,成分含河底淤泥、铁锈、腐木】。
码头的土。
他退出值房,直奔城东码头。
路上他顺手买了件杂役的灰袍套上,把脸抹了层炭灰。码头夜间禁入,但巡查的船一个时辰才过一次,间隙足足有二十息。他沿着河岸低处走,避开巡灯,找到一处塌陷的堤坝,钻进芦苇丛。
河水在这里拐了个弯,水流缓,淤泥厚。他取出一株地行藤幼苗,裹上泥团,轻轻按进水底。藤根扎进淤泥,立刻传来细微震动——水下有东西在动。
不是鱼群,也不是水流,是某种规则的敲击声,像是用暗语传递消息。
他伏在芦苇后,盯着河面。
半个时辰后,脚步声由远及近。
赵坤来了。
他穿着执事服,但没带刀,手里拎着个油纸包,走到岸边停下。他左右看了看,蹲下身,把油纸包往水里一扔。纸包没沉,反而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托住,缓缓下潜。
接着,水面破开一条缝。
一个人影浮出,只露头和肩。月光照在脸上,右脸从眉骨一直斜到下巴,横着一道紫黑色刀疤,边缘扭曲,像是被烧红的铁器生生烙过。
秦昊瞳孔一缩。
二长老。
系统自动启动比对:【目标人物:血刀会二长老,真气波动匹配度98%,确认为同一人】。
水中的二长老没说话,只用左手在水面划了三道。赵坤立刻会意,压低声音:“人已经送过去了,走水路,今早到的分舵。她没死,但嘴很硬,一句话没说。”
二长老点点头,右手从水里抬起,掌心躺着一块黑色石片。他用指甲在上面刻了几个字,然后沉入水中。片刻后,石片又被推出水面,递向赵坤。
赵坤接过,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现在就要动手?秦昊那边——”
“不必管他。”水中的声音沙哑低沉,像砂纸磨过铁皮,“一个散修,掀不起风浪。”
赵坤低头:“是。”
二长老盯着他:“令牌的事,处理干净了?”
“烧了,灰都撒进河里。”
“那丫头房里的暗格呢?”
“……清理过了。”
二长老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赵坤额角渗出汗,忽然打了个寒颤。
“你怕了?”二长老问。
“不……不是,只是觉得,秦家会不会——”
“秦家?”二长老冷笑一声,“家主昏迷,大小姐失踪,护矿队长暴毙,你告诉我,秦家还能剩下什么?”
他缓缓沉入水中,只留一双眼睛在水面之上:“盯紧秦昊。他要是敢查,就让他跟那丫头一起沉河。”
话音落,水面合拢,再无痕迹。
秦昊伏在芦苇丛中,手指捏住一截藤蔓,缓缓掐断。
泥水顺着断口渗出,像血一样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