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一声通传,只见钱姨娘笑着进门。
钱姨娘也是千金小姐出身,只是家里出了事。当初她进府为妾,都想着她与沈二太太和平相处。至少不会像普通姨娘那样,各种争宠吵闹。
钱姨娘果然不负众人所想,普通姨娘哪里能跟她比。
二房鸡飞狗跳,要不是沈二太太自身性格强硬,沈二老爷和钱姨娘两个人加一起都干不过她,普通的正房能被钱姨娘逼死。
“三姑娘。”
钱姨娘袅袅娜娜站着,冬衣厚重,身段依然妖娆。
沈昭正在罗汉床上坐着,也不起身,只是笑着道:“姨娘来了,快请坐。”
钱姨娘不敢坐到沈昭对面,只在罗汉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钱姨娘环顾四周,只见屋内香奁宝匣、云屏锦帐,比自己屋里好百倍不止,顿时心生羡慕嫉妒之心。
“三姑娘这屋里,收拾的可真好。”钱姨娘不禁说着,看向屋内的董笼,“闻着这味道,姑娘屋里烧是的红罗碳。”
皇宫都在使用红罗碳,金贵的很,她也只在父亲房里看到过。
沈昭装作一脸困惑的模样,“我也不太清楚,是将军府送来的。我年龄小不懂事,姐姐担心我管不好下人,反被刁奴欺负。平常日用都是将军府直接送来,连下人的月银也是将军府发的。”
不提蓝玉,是因为蓝玉是商贾。
将军府不同,那样门第,沈二老爷穷死也不敢去招惹。
钱姨娘脸色微变,虽然不合时宜,却还是说着,“原来三房的事宜,还是大姑奶奶在操持。”
沈昭点点头,语气沉重,“母亲去世时,把我的嫁妆托付给姐姐,还叮嘱姐姐照看我。现在三房日常事务,是璎珞姐姐在料理。”
正常情况下,确实会如此。
长女年长出阁,妹妹年龄还小。托付妹妹给姐姐照顾,也是人之常情。
要不是沈愉当时身体太差,沈三太太也会如此安排。
不得己付托蓝玉,是当时的沈愉病的只剩一口气。
不过这些事情,钱姨娘就是知道,也不好对证。连将军府的大门都不敢敲,如何取证。
钱姨娘脸色变了又变,据她所知,三房日常事务,一直都是沈昭自己管。
天气刚冷时,沈昭就让三房管事买了数倍的食物和炭火。
但沈昭就是睁眼说瞎话,又抬出将军府压人,她一时间还不好反驳。
总不能真去将军府找沈愉对质。
“我听下人风言风语说,有个叫蓝玉的,与沈家无亲无故,突然住在了三房。”钱姨娘说着。
沈昭笑着道:“姨娘果然消息灵通,连他都知道。他原是父亲的伙计,与三房上下都熟,也很得姐姐信任。三房只有我一个主子在,前些日子有些刁奴闹事,姐姐让他帮忙料理。”
伙计与主家是雇佣关系,伙计本身是良民。
若是说了蓝玉曾卖身,就是现在放了身契,也低人一等。
钱姨娘皮笑肉不笑,“三姑娘还真是事事都听大姑奶奶安排。”
沈昭看着钱姨娘,笑着反问,“姨娘是觉得姐姐安排的不好?”
钱姨娘一时间语塞。
她这趟过来,本想着问沈昭借些炭火。没想到沈昭竟然如此富贵,连红罗炭都烧的起。
心里羡慕嫉妒,话赶话到这里,反而让她说不出口。
“不知不觉与姨娘说了这些话,姨娘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沈昭笑着问。
钱姨娘神情犹豫,终于说出口,“入冬时管事偷懒,准备的炭火不够。想着问三姑娘借些。”
沈昭就等她这句话,却是道:“这个倒是容易,只是这红罗炭是将军府每十日送一次,现在厨房剩余的也不多。倒是白炭是按月送来,倒是有不少。”
说着吩咐汀兰,“你去厨房看看,现在还剩下多少,留些这两日供给的,剩下的都给姨娘拿去。”
因为今年购买的多,管事收拾了几间库房,大头都存库房里,厨房里的也就是日常用的。
“是。”汀兰应着。
钱姨娘这才眉开眼笑,跟着汀兰去了。
半晌后,汀兰回来,脸上却带着怒气,“姑娘为何要借她?”
钱姨娘贪心的很,还想着全部拿走,一块不留。
五十斤红罗炭,五百斤白炭,值不少银子。
沈昭叹气道:“不能赶狗入穷巷,没有碳火,这样的冬天会冻死人的。”
若是只是因为贪,要银子,要衣服要首饰,敲打一顿拒绝即可。
但生存危机下,人会做出什么事就不好说了。
借不来就偷,偷不来就抢。
邻居家里大鱼大肉,自己就要饿死了,没有人能平静等死。
“蓝玉这几天没在府里吗?”沈昭问着。
一般来说,蓝玉要是在,每天都会在她面前晃一下,或者一起吃饭。
汀兰道:“听管事说,最近炭火生意火爆,估摸着在忙这个。”
“噢……”沈昭想了想,“我嫁妆里有一处四进的宅子,好像是租出去了?”
时间太久了,汀兰早忘了,“管事应该知晓,我去唤他?”
“不着急,改天再问他一样的。”沈昭说着。
天寒地冻的,什么都做不了,开春后再说也不迟。
汀兰好奇问,“姑娘突然问宅子做什么?”
沈昭神情凝重,“当年三房分家时,有过约定,因沈老太太在世,兄弟相守孝敬母亲,二房和三房才没有搬走。”
汀兰顿时明白了,现在沈老太太不在了,大房就有理由赶人。
“大老爷瘫痪,话都不能说。现在大太太做主,未必会赶人,但总要提前准备。”沈昭说着。
文定侯府是御赐宅院,是给文定侯住的。
沈大老爷是最后一代文定侯,等他死了,宅子自然要收回。
侯府面积大,大房住不完。
各房经济早就分开,只是还住一起。
若是沈大老爷还能开口,肯定会让二房和三房交租金。
沈大太太相对来说,宽厚的多,可能就不计较了。也是惹不起沈二老爷。
汀兰明白,却是笑着道:“就是要搬走,也是二房烦恼,姑娘什么都不缺。”
沈昭没作声,心里却是有些烦闷。
银子她是不缺,她缺的是户籍。
住在文定侯府时,虽然经济分开了,但外人看着是一大家子共居,父母双亡,跟着伯父们一起生活。
一旦她搬走独居,最大的问题是安全。
女性独居,就是一块大肥肉,看到的人就想去咬一口。
就像沈二太太,与沈二老爷都打成那样了,却死活不提和离。
不是对沈二老爷还有感情,而是离开之后,她的处境会糟糕。
不和离,有安全的房子可以住。
财产挂在沈二老爷名下,但有正妻的位份,可以借此实际控制财富。
和离之后,就是与娘家兄弟关系不错,牵扯到财产,还有弟媳妇娘家侄子侄女,关系就会很微妙。
“婚事还真得考虑……”沈昭喃喃自语着。
她隐约有种感觉,文定侯府就要完了。
得在彻底成为孤女前,把自己嫁出去。
“姑娘,五姑娘不见了。”婆子进门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