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脚下涕泪横流的宝象国国王，李道兴眼帘低垂，波澜不惊。
倾尽国库？
你这弹丸小国的全部家当，够本王买几壶天庭的琼浆玉液？
奉大唐为宗主？
可笑。
当然，这出戏，还得陪他演完。
李道兴这才俯身，双手虚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国王托了起来。
他面上挂着一分悲悯，两分凝重，七分恰到好处的为难。
“陛下请起，此事，牵扯甚大，非本王一人可决断。”
这话，半真半假。
人，必须救。
但谁去救，怎么救，这其中的门道，可就深了。
他的余光瞥向孙悟空。
那猴子正抓耳挠腮，浑身毛发都透着一股按捺不住的战意，显然，这种降妖除魔的戏码，最合他的胃口。
李道兴心念电转，一个完整的计划已然勾勒成型。
他要去的地方，从来不是那个打打杀杀的妖洞。
他的真正目标，是波月洞背后那尊大神，是那个此刻或许正对月独酌，为三世情缘所困的奎木狼星君。
有些交易，见不得光。
有些真相，需要关起门来谈。
李道兴的下颌朝孙悟空微不可查地一扬。
那眼神里的信号，再明确不过：猴哥，你的舞台，搭好了。
孙悟空虽不解其意，但他对李道兴已是深信不疑。道兴兄弟的安排，必有深意。
他当即一步踏出，胸膛挺得笔直，冲着国王傲然抱拳。
“陛下无需忧虑！”
他单手一招，金箍棒在掌心滴溜溜一转，带起一阵裂空的风声，威势惊人。
“区区一个山野精怪，也配王爷亲自动手？俺老孙，乃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莫说一个黄袍怪，便是十个八个，在俺老孙这棒下，也不过是一摊肉泥！”
这番话，如平地惊雷，炸得宝象国君臣目瞪口呆。
齐天大圣？
大闹天宫？
这毛脸雷公嘴的猴子，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唐三藏声音平稳的说道：“陛下宽心。这位乃是贫僧的大徒弟孙悟空，旁的不敢说，论起降妖除魔，三界之内，不做第二人想。有他出马，公主殿下安然归来，指日可待。”
李道兴淡然颔首，微微点了点头。
国王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对着孙悟空便是一个大礼：“多谢大圣！若大圣能救回小女，寡人……寡人愿将公主许配给大圣为妻！”
“噗——”
李道兴刚端起的茶杯，里面的茶水化作一道水箭，喷了出去。
旁边正咧着嘴幻想金银赏赐的猪八戒，更是脚底一滑，肥硕的身躯差点栽倒。
孙悟空那张猴脸，颜色从金黄到赤红，最后直接变成了酱紫色。
“呸呸呸！”
他连连摇手，急得原地蹦起三尺高。
“你这国王，忒也无礼，胡说些什么！俺老孙是修行之人，岂能沾染红尘俗事？再说，你那公主千金之躯，俺老孙一介毛猴，消受不起！休提！休提！”
女人，这东西，麻烦的很！
国王见他反应如此剧烈，才知自己失言，脸上满是尴尬。
“是寡人唐突，大圣莫怪。那……寡人愿为大圣立生祠，令我宝象国万千子民，日夜香火供奉，为大圣塑金身！”
“这个嘛……”孙悟空挠了挠下巴，神色这才缓和下来，“倒还算句人话。”
事情，就此敲定。
孙悟空挂帅出征，直捣波月洞。
唐三藏双手合十，又开始了他那套陈词滥调：“阿弥陀佛。悟空，此去务必以救人为先，切莫多伤性命。那妖王若能度化，亦是一桩功德……”
孙悟空翻了个白眼，压根懒得理他。但还是看在他是师父的面子上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
若非李道兴的眼神示意，他才不管这破事。
度化？
俺老孙的金箍棒，只度妖怪往西天！
“八戒，悟净，”孙悟空转身，对两个师弟下令，“你们留下，护师父与王爷周全。”
“好嘞，猴哥！”猪八戒把胸脯拍得震天响，“你只管放心去！有俺老猪在，保管师父和王爷一根毫毛都少不了！”
他心里乐开了花，巴不得孙悟空一人去拼命，自己正好留在皇宫大吃大喝。
沙悟净则一如既往，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
安排已定，孙悟空捏了个法诀，正欲化作金光冲天而去。
“猴哥，且慢。”
李道兴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施施然起身，走到孙悟空身侧，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语调，轻声说道：
“妖洞之内，水很深，你一人去，我不放心。”
“我与你同去。”
孙悟空一怔：“道兴兄弟，你这是……”
李道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走阳关道，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将那妖怪的全部心神都吸引过去。”
“我走独木桥，从暗处潜入，探一探他的老底。”
“我们，兵分两路。”
他盯着孙悟空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记住，见到那妖怪，别急着一棒子打死。”
“等我的信号。”
孙悟空心中纵有万千疑惑，可见到李道兴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俺老孙，都听你的！”
说罢，李道兴转过身，面向国王，声音陡然拔高，朗朗如钟。
“陛下，大圣虽神通盖世，但为求万全，本王决定，亲自为大圣压阵！”
“我与大圣同去，定将公主，完璧归赵！”
国王闻言，狂喜之色溢于言表，感动得几乎又要跪下。
天朝上国的王爷，想来也会些神通吧，竟要为他这藩属小国，亲身涉险！
此等恩情，何以为报！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厚爱！”
最终方案，尘埃落定。
唐三藏、猪八戒、沙悟净，留在宝象国皇宫，安享国宴。
李道兴与孙悟空，则化作两道神光，一明一暗，撕裂长空，径直朝着那阴森诡谲的白虎岭，波月洞，破空而去。
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大戏，正式开锣。
只是，那戏台上的主角，恐怕还不知道。
自己，早已不是执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