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戮部落?!”
巴特尔守护者那石破天惊的指控,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猛然泼入一瓢冷水,瞬间炸裂,引爆了全场积蓄的紧张情绪!
先前还带着审视、好奇,甚至因苏晚医术而略有缓和的众多部落首领和牧民,此刻目光骤然变得赤红,滔天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实质般涌向场地中央的两人。
呛啷啷——
一片弯刀出鞘或手按刀柄的声响此起彼伏,冰冷的金属反光在圣泉畔闪烁。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又被无形的力量绷紧至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局势一触即发!
萧执面色骤然一沉,眸中寒光迸射,如同万年冰渊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一踏步,高大挺拔的身躯如同最坚固的屏障,瞬间将苏晚完全护在身后。
宽大的袍袖因他迅猛的动作带起一阵疾风。
他声音不高,却如同极地寒风裹挟着冰粒撞击山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凛冽杀机,清晰地穿透了躁动的喧嚣:
“放肆!本王此行,是为和平而来,携诚意而至,岂会行此鬼蜮伎俩,做此等卑劣之事?!”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那些激愤的面孔,
“此等拙劣不堪的嫁祸之计,也想蒙蔽在场诸位英雄的眼睛?!”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后那一片沉默的玄甲铁骑如同得到指令的战争机器,动作整齐划一,“铿”的一声震响,腰间佩刀齐齐出鞘半寸!
仅仅是半寸,那骤然爆发的凛冽杀气却如同有形之物,混合着钢铁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瞬间将对面那躁动不安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气势强行压制了下去。
双方对峙,一边是怒火汹涌的草原部族,一边是沉默如山、煞气冲霄的玄甲精锐,圣泉畔的温度骤降。
“嫁祸?你说得轻巧!”
那名被称为巴特尔的激进派守护者脸色铁青,因极度愤怒而脖颈青筋暴起,他声色俱厉,猛地一把将那名浑身血迹、惊魂未定的报信骑士拽到身前,指着他对所有人吼道,
“证据确凿!
灰狼部落的幸存者,他们亲眼所见!
袭击者打着你们中原皇室特有的龙纹旗号,穿着与你们身后这些士兵制式类似的玄色铠甲!
弯刀砍杀,铁蹄践踏!
除了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中原人,还能有谁?!
谁能在这草原深处,假冒你们的大军?!”
苏晚在萧执宽阔的背影之后,初闻指控时的心悸迅速被强压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血腥味(来自报信骑士)刺激着她的感官。
她伸手,轻轻拉住萧执紧握成拳、青筋微显的手臂,指尖传来他肌肉紧绷的力度。
她微微用力,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她从萧执的身侧缓步走出,目光清澈而坚定,迎向大守护者额尔德木图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静观其变的眼眸,也扫过周围那些被愤怒和怀疑充斥的部落首领们。
“诸位首领,诸位草原的勇士们,”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像一股清泉,奇异地在这片燥热的怒火中流淌,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静心聆听的安抚力量,
“请冷静想一想。我们若当真包藏祸心,意图挑起战争,何须我与王爷亲身犯险,深入圣山重地,置身于诸位英勇战士的包围之中?
此等行为,与自寻死路、自投罗网有何区别?”
她顿了顿,让这个简单的道理深入人心,继而声音提高了一些,指向问题的核心,
“再者,灰狼部落遇袭,恰好发生在我们于此地进行重要会谈之时,时间点如此精准巧合,难道不更像是……
有人极度不希望看到我们与草原各部达成任何形式的和解,故而精心设计,以此血腥事端,来激化矛盾,嫁祸于人,最终挑起我们双方不死不休的争斗吗?”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如同利剑,直指事件背后最可能的阴谋。
一些原本被愤怒冲昏头脑、较为理智的首领闻言,脸上的激愤稍缓,露出了深思和犹疑的神色,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多了几分对苏晚话语的考量。
额尔德木图自始至终沉默着,如同圣山般巍然不动。
他那双饱经风霜、深邃如同古井的眼眸,在面色冷峻、杀气腾腾的萧执,冷静睿智、言辞恳切的苏晚,以及激愤难当、步步紧逼的巴特尔等人之间缓缓逡巡,仿佛在权衡着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背后的真意。
“大守护者!”
巴特尔见形势似乎有变,更加急切,上前一步,几乎是在嘶吼,
“绝不能听信这些中原人的狡辩之词!
灰狼部落同胞的鲜血还在流淌,尸骨未寒!
他们的冤魂在长生天上看着我们!
必须让这些凶手付出代价!用他们的血来祭奠!”
“代价?”
萧执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与绝对的自信,
“若最终查明,此事乃奸人蓄意嫁祸,又当如何?尔等可能承担得起,污蔑本王与王妃清誉,挑衅我天朝威严的后果?”
他目光如电,直刺巴特尔。
巴特尔被这反将一军噎得一滞,脸色由青转红,嘴唇哆嗦着,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反驳。
就在这僵持不下、暗流汹涌之际,额尔德木图终于再次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淀了数十年权威的、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无谓的争吵,如同草原上的旋风,除了卷起沙尘,毫无益处。”
他深邃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萧执和苏晚身上,
“真相,从不是靠言语争辩出来的,需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分辨。”
他顿了顿,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提议,
“摄政王,王妃,既然双方各执一词,可敢随老夫,亲往灰狼部落遇袭之地,一看究竟?”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邀请。
意味着他们要离开己方精锐军队的保护,深入到一个刚刚遭受“中原军队”袭击、必然充满仇恨与敌意的区域,周围是态度未明的各部落人马,无异于羊入虎口。
萧执与苏晚几乎是同时侧首,视线在空中交汇。
无需言语,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毫无动摇的坚定,以及彼此间毫无保留的信任。
萧执猛地转回头,面对额尔德木图,朗声回应,声音铿锵有力,在这圣泉谷地回荡:
“有何不敢?!本王正欲亲赴现场,查明真相,揪出这藏头露尾、兴风作浪的幕后黑手!”
“我也去。”
苏晚上前一步,与萧执并肩而立,她的声音同样坚定,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勇气与担当,
“或许,我能从伤亡者身上的痕迹,或是袭击现场的遗留之物中,找到一些被忽略的线索,证明我们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