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府广场附近,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路过广场,偌大的面积已显得空旷。尽管来自大楼的灯光依旧璀璨的亮着,可斑斓下游动的人群已经如雨水拨开的雾般空蒙。
马路边上,依稀有男女分隔好长距离在那里等待着什么,他们或许认识或许不认识,动作却出奇的有默契感。
一个倚着电线杆低头看地面,一个扶着墙角抬头望星空。地上没有蚂蚁,估计眼睛是木讷的死灰不动的。天上也没有星星,目光大概也不见得多少光明。
这些都不是我该关注的,可是我该关注的事物像一把冰锥插在心情上,我于是忍不住去注意那些和我不搭噶的东西,就像我情不禁渴望拔开那扎根于我胸口的阴云。
我凭靠记忆找到停车点,这地方不是什么大型的停车场,我们从游乐场回来时只是随便找了个稍微人迹罕至的地方,就这样把车停在路边。正是因为一长排不止我们一辆,所以才敢停。
站在转弯处,远远的便透过后窗,远远的看见主驾驶上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安安静静的靠在主驾座位的头枕上。
她不动如斯,就像睡着一样。距离较长,我不是看的很清楚,只觉得她若是醒着,又开着窗户,我行走的声音会不会惊扰她。
就当她是石像的维纳斯,我小心翼翼的沿着人行道内侧步步逼近。后视镜应该看得到我,我不得不轻手轻脚,尽管我知道这是没用的。
走到副驾驶门前,我终于看见她的侧脸,她的眼睛是睁着的,透过平静的眸孔,看不出什么情绪。脸上的情绪也似封起来般,读不出什么喜怒哀乐。
这让我更加难以面对,低头拉把手,还没开门,再一抬头,她像猫头鹰那样扭头,犀利的视线精准无比的对准我的眼睛。
我努力维持着沉稳的表象,咽下一口,开门,熟悉的冷气扑面而来,打在手臂上凉嗖嗖的。
一屁股坐进去,我目视前方,尽量避免与魏语视线接触。
此前预想过很多可能性,她若是对我大吵大叫,我就默默的听着,只要不涉及危害我的人身安全,我受着就是;假若她不计较我,我就像以前那样与她相处。
关键,我有些不能自然了,一想到她在大街上光明正大吼我的情景,我便很难游刃有余的与之相处。
沉寂好几秒,魏语先开口:“对讲机拿回来了?”
我一回来,竟不是关心我,而是关心对讲机吗?
一股怨意油然而生。
我把塑料袋放到中央扶手箱上面,一句话不说。
身边传来粗制塑料袋的悉疏声,不一会儿,我的那一部被她丢到我的腿上。
“拿好了,别弄丢了。”她似乎很在意的样子。
我们都默契的绕开之前争吵这一话题,令我庆幸的是,目前为止她说话的语气、态度都接近平和,没有明显的表达出愤愤不平的样子。
对此,我稍微放松了些,开始试着与她交流:“接下来去哪?”
“哪也不想去。”她很疲惫的样子,口气十分的慵懒。
我总算撇过头看她,她整个人无力的像只跑了一天的树懒,椅背微微向后倾斜,身子就像是躺上去的,对讲机被她如是珍宝的捧在怀里,她纤白的手紧紧握着,宛如一个会做噩梦的小女生抱着玩具熊。
车内没有开灯,周遭也没有个像样的照明设备,唯一的直接光源就是前远方屹立的一家不知道售卖何物的店铺。这么晚还亮着灯,依稀看得清里面是有客人的,只不过对比广场繁荣的商业地带,较之冷清罢了。
“你还没洗澡吧,要不找家澡堂子洗个澡,洗完就休息,衣服我来洗。”我说。
“不洗了,”她声音稀弱,不禁联想到瓢虫,声音就像是瓢虫从喉咙里掉下来,听得见但接近虚无。“我感觉好累,我们玩了一天了。”
“是啊。”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在她面前,我很少出现这种找不到话题的窘迫。
……
沉默好一会儿,她支撑着从椅背上坐起来,看着我问道:“你饿不饿?”
我心里有点发紧,但表面上还是正儿八经的回她:“不饿。”
“不想吃点宵夜吗?”
“我不饿。”我又重复一遍。
我也确实不饿,之前和迟羽在肯德基饱餐一顿,现在委实没什么食欲。
说来愧疚,我原本想给魏语也打包一份的,谁知道那个神经病中途杀出来。事到如今,我也有些后悔,其实吃完也不妨我再买一份打包,可为时已晚了。
魏语听我这么说,有些失望的颓靡了眉眼,“好吧,我也不饿。”
“嗯”
这天晚上比我预料的还要和平,正如魏语所说,我们哪也没去。不去找风水宝地了,也懒得再找一家对留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快餐店凑合。
她把车窗开启小半边,空气顺利流通进来。晚上还是很热,空调关了,我们之后再没了话题。心照不宣,比吃饭还要心有灵犀的,我们都各自睡去了。把座椅放倒,充做暂时的床铺,车门锁死,我们各自面对着最近的那扇车门,好似飘不到一块儿。
半夜真不太吵,但总有些睡不着,虽然矛盾暂且没有进一步冲突,可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变了。够呛,才交往没几天就闹成这样,难道我们真不适合?
……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早就醒了,或许是我睡着太晚了,我还迷迷糊糊感觉没睡够。
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她开着车子,我坐在副座。味道都变了,和上次不同,在咸阳的时候就算吵的很凶,重逢也是过了好几天,可那次我们快速的和好了。
现在不一样,拟算一下,这程度约介于和好与不和好的模糊地带,也就是说我们处于冷战期间。
我感觉自己心都要进入冰河时期了,谁能理解,突然从热恋的你侬我侬跌入寒冷的冬季,那种差距感,简直跟火烧似的。
甚至一秒都不想在这车上待下去。
不知道魏语是什么心情,她开车的时候面无表情。不认识她的人或许以为她很平静,只有我知道,她最让人害怕的往往不是臭着张脸嚷声大骂的时候,而是现在这般人畜无害的时候。
车子行驶在大马路上,魏语突然来了一句:“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哪?”
“车速没以前那么快了。”
“有没有可能是你油门踩轻了?”
“不可能,我的车子我最熟悉。”
放心不下的她,临时将车子停在路边。下车,她俯身往底盘下打量一番,破口大叫:“纳尼!车胎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