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除却你的,就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怎么两个人住?”
婆婆这个老顽童一样的东西,轻轻拿扇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滑稽的坏笑:“你两个住一个屋头不久对咯。”
“这……”我心里犯怵,“这不好吧,她未婚我未嫁的。”
“有啥子不妥嘛?你都巴巴适适把她弄回家了。”“这不是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魏语还在旁边,我不好意思一本正经的解释。
我看向魏语,希望这家伙能说两句。结果她和之前饭桌上的态度一样,若无其事,双手乖巧的别在身前,背挺的笔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缀述。
端庄温雅,活像日本动漫里的大和抚子。
好似没她的事似的,拜托,这可是事关一个女孩子的清白啊!
虽说我自己也蛮期待的,但是我们不是情侣,同席共枕对我们来说越界了。身为一个男人,我绝不能如此虎哔。
好吧,我没那么高尚,我就是太怂了。
顿了顿,我清一下嗓子,对婆婆说道:“妈,您从小教育我要尊重女性。如今我和她仍是清白关系,我何德何能,怎能被欲望冲昏头脑。而且,这事要是传出去,说你儿子和一个女的抵足而眠,对你的信誉也不好。”
婆婆手中的扇子疑惑的停顿下来,“我以前有楞个教过你迈?……那啷个整嘛?就只有这一间空屋头哒嘛。”
“对啊……怎么办呢……”我也想不出办法来。
婆婆这时亲切的挽起我的手,身体凑得很近,不但用蒲葵扇把风送过来,和蔼的笑:“和妈睡一间屋头要得不?你小得时候怕黑,以前就是跟我睡的噻。”
那我更不是人了!
我连忙拒绝:“我都多大了,和家长睡太……那个啥了……”
思索片刻,我灵光一闪,急中生智:“我看外头的储物室挺大的,铺张凉席可以凑合凑合。”
“嗯……要得嘛,”婆婆深思一会儿,看向魏语:“那你今晚上就睡储物间,喊我儿睡床上嘛。”
魏语默不作声,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眼睛难以察觉的细节,余光似乎在扫向我。
我怔住,轻咳两下,“女士优先,晚上蚊子多,我睡储物间得了。”
婆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我,那令我不安的沉默,寂静的空气散发某种思量的警示。
魏语双手匐于腹前,上前一步,和颜轻说:“我一个外人,岂敢享此荣华富贵。这房间,还是先生住下更为合适。鄙人去储物间凑合凑合,夜深人静,还望先生不要嫌弃我。”
这么仪态万千,要我命啊!
自然一点好不好?这演技出格了!
最后在我的劝导下,魏语住卧室,我在门外的储物柜暂且住下。
婆婆去给我搬凉席,剩下我和魏语两个人在这个简陋的居室。
晚上没有风,悬挂在头顶的白炽灯泡嗡嗡的响,抬首一看,才发现有两只飞蛾围着那一团耀眼的火热,盲然的用身体撞击玻璃泡。
我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天不早了。”大废话,我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呆滞才这么说。
“是啊,不早了。”婆婆一走,魏语立马不装了,阴阳怪气的调侃我:“你是正人君子,节操高尚。小女子德不配位,和你共处怕坏了你的名声。”
我吐槽:“反话少说,多说正话。你一个人睡不香吗?我才遭罪,储物室可没蚊帐。”
“还不是你自己的决定,”魏语大摇大摆,走到窗前,拉开蚊帐的帘门,喃喃低语:“一个人爽啊,孤独啊,寂寞啊。”
我起鸡皮疙瘩,突然又觉得自己把她一个人丢房间里,似乎也不大负责。漂泊异乡,一个人难免产生不安全感。
但我能怎么办,我怂啊!
“我出去了,晚上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直接喊。”我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听见身后传来床板的吱呀声。
蓦然回首,魏语已经躺在床上,帘门没拉,整个人面朝外边侧躺。手托着脸,右腿压在左腿上,微微弯曲,右手搭在大腿股上。
樱唇轻抿,双眼若静立皎月之下的猫头鹰,把视线拉直,投射到我脸上。
我隐隐惶恐,假如眼睛可以传递信息,以我的经验,我感觉那双深邃的眼瞳在说话,语言沿着弥漫蚊香和灰尘的昏黄灯光蜿蜒爬行,仿佛在告诉我——“你晚上别睡太死!”
我怔了怔,没多想,推门而出。双脚跨出去,顺带把门带上。
四周霎时安静下来,浓稠的漆黑包裹我,却开了条缝。倔强的灯光从门底流进来,像一条线体流畅的蛇。
……
……
储物室没有床(废话),婆婆把两个立方体大储物柜拼凑在一起,长度、宽度大差不差够我躺下。
储物室没有灯,我用手电筒照的。
婆婆又把凉席铺上,墙角摆了盘蚊香,但愿有用。
“儿娃子,我听说城头那些人耍得都多疯的嘛,你囊个这么古板哟?”婆婆给我扇了扇风,手电筒的微弱散光落到她皱纹的脸上,写着不理解。
我只是苦笑一下,没有回答。
不是我古板,也不是我不想,是我怂啊!
“唉……”婆婆叹口气,朝次卧的门望了望,“这女娃子晚上莫不是要整出些啥子名堂哦?”
“我希望不会。”我有气无力的说。
婆婆最后跟我寒暄几句,就是像妈妈安慰孩子早点睡那样寒暄几句,就差给我讲睡前故事了。
唠唠叨叨好些时间,才回自己房间。
储物室门一关,空气黑压压一片,我仿佛是古代的囚犯,被打入地牢。
为了最大程度防止蚊虫叮咬,我在身上所有暴露的皮肤擦上花露水。刺鼻的气味萦绕我,薄荷似的凉爽若爆炸糖,在我皮肤上活蹦乱跳。
然后我蹑手蹑脚的爬上储物柜,仰身平躺,双手搭在腹部,尽可能的放松自己。
可怎么也放松不起来,陌生的环境,简陋的屋子,硌硬的“床”。涓涓的不熟悉如闪光灯一样提醒着我,我不属于这里,我不是婆婆的儿子,我只是假借身份求吃求住的过路人。
次卧里的姑娘不是我的女友,我至今没有像电视剧里那些自信且魅力的男主角那样,霸气的搂住心爱的女孩。
我没做到,所以才蜷缩在黑暗里,自我感觉良好。
睡不着,我翻身对着次卧门底那条横溢的光发呆。心想她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可能躺在床上听mp3吧;可能她也在发呆,就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会不会在想我,我不能进一步猜测,太自信了。
想着想着,我更睡不着了,没有她在身边,一切都好无聊。
忽然,
次卧里传来婆娑和轻微的咯吱,像是一具轻盈的身体爬起来,手臂探出蚊帐帘,去拽灯泡的开关。
咔嚓!
那一条缝的光亮熄灭,我的世界遁入虚无。
接着是一道尖锐的嘶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