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不免紧张起来,尤其是遇到这种情意绵绵的场景,语言的整理能力就跟打了死结一样,半天蹦不出一个屁。
嘴角拧成麻花,我盯着波澜不平是河面扭捏许久,才抬手指了指天上那黄成一锅南瓜粥的云朵,说道:“你觉得这个时候云朵像什么?”
魏语抬头望了望,屏神凝思,总觉的我话中有意,但又想不明白。5.5秒的思索时间里,魏语用尽她的空想能力,最后持凝不定的回道:“像时间发酵,风牵扯的酒醉流苏。”
我摇摇头,“不是”
很有诗意对吧,湿了衣服的一男一女在河畔看云,胡言乱语。但是关键在于,我也不知道这像什么,我只是为了缓解沉寂的尴尬而随便提出一个问题。
现在我自己开起的头,我自己圆不回来,反而更尴尬。
魏语毫无头绪的垂下头,把下巴垫在膝盖上,整个人像蜷缩的海螺,“我知识浅薄,看不懂那些哲理,你直说吧。”说罢,两只眼睛直勾勾的钩住我,仿佛要从我脸上捞些真理的鱼。
我干咳两下,竖起有些“驼背”的食指,一边在脑内东拼西凑,一边嘴巴不听使唤的抢答:“你看这一片云……多像……一片云……”
空气沉默十秒,魏语收起怔住的神色,眼角狰狞,咬了咬牙,站起来,“云像不像云,我不知道,但你真像出生。”说完,转身离我而去。
我慌了,伸手想要挽留,“别走啊,再给我两分钟。”
“我已经给了你无数的两分钟,得到的只是拖延再拖延!……等待真的很累的……”魏语说到后面,声音低沉。
我呆立在原地,心情复杂。
魏语无望的垂头,吸了吸鼻,“有的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做朋友是最轻松的,得到的答案是没错。做朋友如同当一只鸟,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飞啊飞,没有烦劳,没有泥浆。但我发现我不是鸟,我比鸟自私,比壁虎贪婪,所以我渴望的是沉入云里的打滚。”
……
不知不觉,魏语湿润的披散的头发在高温的郁闷下表面风干。
随即,她抓了一把贴在后背的像菜市场海带一样分叉的秀发,别到肩前,四指为梳,将其捋直捋顺,才发现里面依旧是湿润润的一大片。
梳完,头发变得稍许蓬松,没那么僵硬。她的背影看上去清爽不少,随后把鬓角、额前的头发也理了理,除了衣服还保留沾水的痕迹,总体看上去就像出浴后的美人。
这不是下雨天,所以我不是很担心她感冒,我只是担忧她那条之前抽筋的腿,是不是好了?应该吧,但是她站立的姿势还有点侧歪。
“你去哪?”我来一句。
“既然你去哪无需征求我的意见,我也一样。”魏语置气的回了一句,刚走两步,脚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子,身体立马受惊的晃了下,差点没摔倒。
我见状,顿生怜香惜玉之情,“要不我背你吧。”
“不需要,”魏语坚定的说:“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可怜我,明明我自己就能站起来。如果女生的张力只是激起男人的保护和占有欲望,而不是独立,那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说完,她继续步履蹒跚的往前走。我盯着她缓慢缩小的背影,恍惚。
一直以来,我似乎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总以为自己若是不能把她完好无损的呵护在手心,似乎就没资格真正的拥有她。
然而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原理,我们是两个相互独立的圆圈,而不是球球大作战一样的,一个大圈包含一个小圈。
更多时候,我要做的不是将她当成一个负担扛在肩上。
所以,我还有像小孩子似的情绪化的,为我的不成熟将错就错吗?
她一点点离远,我一点点无意识的背驰。
我意识到这个时候再不付出行动,我们又会像上次那样,堕入不见。
太阳的搁浅是一部分水,一定黑夜降临前,黑漆麻乌前,看不到之前,留住她的存在。不然会是一个孤寂难眠的深渊,比强光还真不开眼的邃谷。
于是,我跑上去。
前面是一段小坡,爬高的代价是脚踝处不可避免的倾角。魏语走的有些吃力,步伐不自觉放慢。
凉鞋的板底之前亲历过泥湿,不免沾染滑溜,踩在没有青草的摩擦力的泥泞,便更加不好把控。
“啊!”魏语身体失去平衡,向前倾斜。
关键时刻抓住她细腻的白手。
有了我的搀扶,魏语不至于倒下,只不过她的眼睛还是钻进错愕。
我们四目相对,在愈稍昏沉的黄晕下。
她的手心和指头附着青丝的水份,抓在手里黏黏的、滑滑的,迫使我扭捏的心脏不安分的加速,抓的更用力,生怕鱼儿脱落似的抓的更紧。
为掩饰羞涩,目光必须锁住她的眼睛,然而我嘴唇紧张的抿住,“我送你过去,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魏语眼睛张的好大,吞噬我,半晌,小嘴抿成一条线,轻盈的点点头,“嗯”
她答应了!
我不能多想,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趋于动物本性。总有几个时候,要把过于复杂的人类脑抛弃一边。
我想拉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我是这么想的,我做到了。
我们回到起凤桥上,我们曾经从这里坠落,现在我们爬回来。
从遮蔽晚霞的阴影,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小步轻移的走去。哪里背对日落,除人间烟火,黯然无光。
但是我比以往任何时刻都希冀,坚信只要这么一直走下去,我们终能碰面下一次日出。
比阳光灿烂的时光更加心许晴天,手掌的磨搓,研磨白云的蓝天,杵碎梅雨沉闷,均匀两颗心脏的热度。
就这么一直走啊走,间断的脚步比车轮还要快,比油箱还要持久。
时间在两双鞋的同频之间慢下来,太阳在两枚影的平行之间掉下来,晚饭在两条手的相连之间淡下来。
好吧,到最后我也没说出她想听的,我想说的那句话。我好似什么也没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不管了,古镇的青石板缝总是在所难免的夹杂泥土,我只想一直走下去。
灰色的小路缺乏色彩,她的少女体香依附在我身边,只是眨一眨眼,鲜艳追随她后跟抬起的高度,无限绵长。
这一路的荒芜,繁花簇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