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裹着桂花香往领口钻，苏九的布鞋底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声响。
他拉着翠兰猫在斑驳的砖墙后，看着前头铁猴子三人的影子被月光切成三段，铜铃在布包里撞出细碎的响——这动静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直痒。
“那老匹夫掌心的汗，比三伏天的凉粉摊还湿。”苏九盯着铁猴子微驼的背，喉咙里滚出句嘀咕，“昨儿演杂耍时绳子断得蹊跷，现在又大半夜往城南跑——兰姐你闻见没？这味儿比陈记酱菜坊的酸黄瓜还冲。”
翠兰攥着他的衣袖，发间金步摇随着呼吸轻颤：“你轻点，墙根儿的青苔滑。”她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短刀上，刀鞘与青砖相碰，发出极轻的“咔”声。
这是她跟苏九混了半个月学来的习惯——从前在当铺做账房，刀把子哪有算盘珠子顺手？
前头铜铃声突然一滞。
苏九眼皮猛跳，拽着翠兰闪进一户破落的门廊。
门楣上“福”字年画褪得只剩墨痕，正对着他们的，是街角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笼。
灯笼下支着个卦摊，青布幡被风卷起半角，“半仙居士”四个朱砂字在月光里泛着冷光。
“这老神棍，怎么哪都有他？”苏九盯着卦摊后闭目端坐的灰袍老者，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替苏府采买，在东市见过这半仙——当时赵知府的姨太太求子，半仙摸了摸她的手，当场算出“子月得麟”，把姨太太喜得塞了五两银子。
可苏九亲眼看见，半仙袖口里滑出张纸条，上头正写着“子月”二字。
系统提示音适时在脑海里炸响，淡金色光幕浮现在视网膜上：【检测到目标人物铁猴子与“天命图”关联度78%，当前地点为关键情报节点。
警告：宿主与目标距离小于五丈，建议保持隐蔽】
铁猴子走到卦摊前，布包在石桌上一放，铜铃撞出脆响。
半仙老者眼皮都没抬，枯瘦的手指在石桌上敲了三下。
铁猴子的大徒弟立刻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掀开时，苏九闻到了熟悉的桂花香——是西市刘记的桂花糕，小花昨儿塞给他的那种。
“这是暗号？”翠兰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我爹说，江湖上常拿点心当信……”
“嘘——”苏九突然捏住她的手腕。
半仙老者终于睁开眼，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道锐光，直勾勾盯着他们藏身的门廊。
苏九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直觉这老神棍不是普通的江湖骗子——他的眼神太利，像当铺里验金的镊子，能把人里里外外戳个透。
好在铁猴子咳了一声，半仙的目光又收了回去。
三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铁猴子拍了拍布包，铜铃再次轻响。
等他们转身离开时，半仙从袖中摸出张黄纸，在灯笼上引燃。
火光映得他脸上明暗不定，苏九眼尖地看见，黄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铜铃图案。
“走。”苏九拽着翠兰往反方向溜，靴底碾过片碎瓦，“明儿我去会会这半仙，系统说跟‘天命图’有关，指不定藏着前朝的猫腻。”
“你又要作死？”翠兰甩开他的手，金步摇在月光里划出亮线，“昨儿为救小花硬接那招‘燕子三抄水’，内伤还没好全呢！”
“兰姐你这话说的。”苏九摸着胸口笑，药汁的苦味儿还在喉咙里打转，“系统都提示关键节点了，我要不去，指不定明儿就被惩罚当众学狗叫——上回在苏府学狗叫，账房先生的茶都喷到二奶奶裙上了。”
翠兰被他逗得绷不住脸，刚要说话，系统提示音又响：【宿主等级5级，触发“命理窥探”前置任务：接触半仙居士，获取其行骗证据。
任务奖励：运势波动感知（初级）】
“得，系统都下死命令了。”苏九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明儿卯时三刻，东市茶棚见——你帮我盯着阿旺，那托儿的裤脚总沾着香灰，准是天天蹲卦摊。”
第二日清晨，苏九换了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袖口里藏着块碎瓷片。
卦摊前已经围了几个妇人，阿旺蹲在石凳上，手里举着半块炊饼：“半仙儿的卦可灵了！前儿张屠户问猪瘟，半仙说往猪槽里撒把盐，嘿，今儿猪崽儿活蹦乱跳的！”
苏九挤到摊前，故意把破帽子压得低低的。
半仙老者的目光扫过来时，他后颈又泛起那股刺痒——这老东西，比铁猴子还难对付。
“公子面相清奇。”半仙的声音像老榆木磨出来的，“今日财运亨通，宜求财。”
苏九心里冷笑——昨儿赵知府来逛夜市，半仙还说他“贵不可言”呢，合着这卦是看钱包厚度说的？
他伸手去抽签筒，指尖刚碰到竹签，系统光幕突然弹出：【选项A.抽签问命（风险30%） b.直接提问（风险70%） c.观察摊位（风险20%）】
“选A。”苏九默念，手指在签筒里搅了搅，抽出根竹签。
签条上墨迹未干，写着“大凶之兆：血光临门，夜不出户”。
半仙的眉毛跳了跳，枯瘦的手指刚要去接签条，系统提示音炸响：【警告！
签条内藏毒粉，撕签走人可保平安】
苏九动作比脑子还快，“刺啦”一声把签条揉成纸团，反手扔进火盆。
火盆里的香灰“腾”地窜起小火星，半仙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眼底那抹寒光，像淬了毒的针。
“公子这是何意？”阿旺挤过来，手里的炊饼掉了半块，“半仙儿的签哪能随便撕？”
“我就爱撕。”苏九把破帽子一掀，露出痞里痞气的笑，“大凶？我昨儿从两丈高的戏台子上跳下来都没见血光，倒见着知府大人送的玉佩了——要不您老给算算，那玉佩能当几两银子？”
半仙没接话，只对阿旺使了个眼色。
阿旺挠了挠头，蹲回石凳上啃炊饼，可苏九注意到，他的鞋底沾着新蹭的泥——城南旧街的青石板，刚下过露水的那种。
晚间，苏九在“醉仙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面前摆着盘油亮亮的酱牛肉。
翠兰躲在屏风后，短刀压在桌下——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局：苏九故意大声抱怨卦摊不灵，引阿旺上钩。
“那半仙儿就是个骗子！”苏九拍着桌子，酒盏里的黄酒溅出半杯，“我抽了个大凶签，他还想骗我买镇邪符，要五两银子呢！当我是冤大头？”
“哎哎哎，这位兄弟可别乱说。”阿旺端着茶碗凑过来，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半仙儿用的是紫微斗数，能窥天机的！上回我家娘子难产，半仙儿掐指一算，说‘东南方有贵人’，结果真碰着个稳婆……”
“紫微斗数？”苏九装出好奇的模样，往他碗里添了勺酒，“我只听说过这是前朝国师的玩意儿，难道半仙儿跟前朝有关系？”
阿旺的手顿了顿，酒碗差点摔在桌上：“前朝？那都是老黄历了！半仙儿说了，这玩意儿就是算个彩头……”他说着站了起来，“我、我得回摊儿上了，明儿半仙儿要开坛做法呢。”
看着阿旺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背影，苏九摸了摸下巴。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恭喜宿主完成“命理窥探”任务，获得技能：运势波动感知（初级）。
当前可短暂观察他人三日内气运起伏】
他运起新技能，视线扫过楼下人群——卖糖葫芦的老汉头顶飘着淡绿色，是小财；挑水的脚夫头顶灰扑扑，要当心闪了腰；阿旺的背影后头，却浮着团暗红，像滴化不开的血。
“星象传递情报……前朝国师后人。”苏九喃喃自语，把最后一块酱牛肉塞进嘴里，“半仙儿烧的黄纸，铁猴子的铜铃，小花的桂花糕——这局布得可真巧。”
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警告！
检测到目标人物半仙居士正在烧毁密文。
位置：城南旧街卦摊后院】
苏九猛地站起来，酒盏“当啷”掉在地上。
翠兰从屏风后闪出来，短刀已经攥在手里：“怎么了？”
“那老神棍在烧东西。”苏九抹了把嘴，眼底闪着光，“走，回住处拿家伙——今晚，该去拜访一下了。”
窗外的月亮刚爬上屋檐，照见卦摊后院的烟囱里冒出几缕黑烟。
半仙老者的身影在窗纸上晃了晃，接着是“噼啪”的燃烧声。
苏九蹲在隔壁屋顶，瓦砾硌得膝盖生疼，却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
“系统，”他摸着袖里的碎瓷片，轻声道，“准备好记录了么？明儿早上，咱们可得好好看看，这把火烧的，到底是黄纸……还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