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杀鸡,杀更多的鸡,儆更多的猴。”
沈潇的指节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在为某个庞大的计划敲定最后的决断。
“总会有那么几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会跳出来公然反对,甚至串联其他家族,企图对抗政令。”
“这种人,就是我们需要的‘鸡’。”
“孝直(法正)在投靠我们之前,已经将益州及汉中各大士族的底细都摸得差不多了。哪些人是刘璋的死忠,哪些人首鼠两端,哪些人平日里就作威作福、民怨极大,他都有一本账。”
“我需要你们,”沈潇的目光扫过李儒和程昱,“从这本账里,挑出几只最肥、叫得最响的‘鸡’。”
“然后,用最快、最狠的手段,把他们连根拔起!”
李儒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在喉咙里滚过沙砾:“军师是想……栽赃陷害?”
“不。”
沈潇摇了摇头。
“我这人,不喜欢玩虚的。”
“对付这种人,不需要栽赃,我们只需要派人去‘秉公执法’就行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带着冰冷的戏谑。
“比如,去丈量他们家田地的时候,多带点兵。他们要是敢阻拦,就是抗拒官府,藐视军令,直接拿下。”
“他们要是敢动手,就是聚众谋反,格杀勿论!”
“再比如,我们接到‘百姓举报’,说某某家族欺男霸女,侵占田产,草菅人命。我们就派人去‘调查’。”
“查案嘛,总得有点动静。”
“把他们家围起来,把主事的人都抓起来审问。”
“审问的过程中,总会有些‘意外’发生。”
“或者,总会有一些被他们欺压过的家奴、佃户,愿意站出来‘指证’。”
“妙!此计甚妙!”程昱没忍住,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满脸放光,“名正言顺!让他们死都死得不明不白!届时,我们只需公布其‘罪行’,抄没家产,不仅能震慑宵小,还能大获民心,一举两得!”
一直沉默的贾诩,这时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种独特的平稳,仿佛万事皆在算内:“军师此计虽好,但只怕会激起其他士族的恐慌,让他们抱团取暖,反而不美。”
“文和先生说得对。”沈潇点了点头,显然早已料到此事。
“所以,我们杀‘鸡’,也要讲究方法。”
“要有选择地杀。”
“我们要杀的,是那些民怨最大的,是那些铁了心跟我们作对的。杀完之后,立刻就要把他们侵占的多的土地、财富,分发给当地的百姓,其余的收归官府。”
“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跟着我们,确确实实有好处。”
“同时,”沈潇的目光转向诸葛亮和鲁肃,“你们要立刻出面,安抚其他家族。告诉他们,官府只针对不法之徒。只要他们奉公守法,主动配合新政,官府不仅不会为难,还会保护他们的合法财产。”
“一边是雷霆手段,一边是春风化雨。”
“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
“打掉最顽固的,拉拢摇摆的,安抚顺从的。”
“如此一来,何愁大事不定?”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狠辣与怀柔并济。
李儒浑浊的眼底,燃起一簇许久未见的火光。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董卓身边,算计天下的日子。
不,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比董卓高明太多。
董卓只懂得以力压人,而沈潇,却懂得如何玩弄人心,如何将暴力包装得冠冕堂皇。
贾诩也默默颔首,心中对沈潇的评价再次拔高。此子之谋,已不局限于一时一地的胜负,而是着眼于长远的统治根基。
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人心,赢得稳固。
“军师,此两步若是顺利,益州士族当可平定。那第三步呢?”诸葛亮问道,他的羽扇摇动得更慢了,似乎在消化这计划中的血腥味。
“第三步,‘扫除’。”
沈潇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屋顶,看到了益州和汉中的广袤土地。
“士族被打压下去,但这片土地上,还有无数的土匪、山贼、恶霸、游侠……这些人,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也是潜在的兵源。”
“我们不能把他们留给敌人。”
“我打算,在平定士族之后,立刻以清剿匪患、安定地方为名,调动大军,对益州和汉中全境,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扫荡!”
“所有盘踞在山林、水道的盗匪,全部剿灭!”
“所有在乡里横行霸道的豪强恶霸,全部抓捕!”
“所有游手好闲、结社滋事的混混流氓,全部收容!”
沈潇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大堂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我要让这片土地上,再也听不到一声哭喊,再也看不到一个恶棍!”
程昱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兴奋地问:“那抓到的这些人……如何处置?”
沈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属于胜利者的,残酷的笑容。
“这,就是我们为南征准备的第一批‘礼物’。”
“将他们全部编入‘劳改营’!根据罪行轻重,罪大恶极的杀,其余的判处三到十年不等的劳役。”
“然后,全部押往南中!”
“南中不是要开矿吗?不是要修路吗?不是要建城吗?”
“这些最危险、最辛苦的活,就交给他们去做!”
“让他们用自己的血汗,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赎罪,也为我大汉的开疆拓土,贡献出最后一点价值!”
“这,就叫废物利用!”
此言一出,连李儒和程昱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狠角色,都下意识地绷紧了后颈,感到一股凉意顺着脊椎向上爬。
太狠了!
这一整套计划,从清查田亩开始,到最后的“废物利用”,简直是一条龙服务,把所有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整个益州,就像一个巨大的筛子,在沈潇的计划下,要被反复地过滤。
所有不稳定的、有害的、不顺从的因素,都将被筛出来,然后被送到南中那片蛮荒之地,榨干最后一滴油水。
而留下的,将是一个被彻底驯服、秩序井然、可以为前方提供源源不断支持的稳固大后方。
“好!好一个‘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贾诩长长呼出一口气,抚掌赞叹,“军师此策,釜底抽薪,一劳永逸!诩,拜服!”
李儒和程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震惊,以及……狂热!
跟着这样的主帅,何愁不能建功立业!
诸葛亮和鲁肃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知道,这个计划一旦实施,必然掀起血雨腥风。但他们也明白,这是乱世之中,建立新秩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对那些特权阶级的仁慈,就是对脚下万民的残忍。
沈潇的计划,虽然酷烈,但其根基,却是为了更长远的稳定和更广大民众的利益。
“孔明,子敬。”沈潇的声音将他们从思绪中拉回。
“我知道你们心有不忍。但新时代的建立,必然伴随着旧时代的阵痛。”
“我们现在多流一分血,未来我们的子孙后代,就能少流十分的血。”
“我把‘礼’的部分交给你们,是因为你们的声望和能力,足以最大程度地减少动荡。而‘兵’的部分,我会交给文和、仲德他们去处理。”
“你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稳住民心,安抚地方,为我们提供一个稳固的后方。”
“亮(肃),明白了。”
两人站起身,郑重地向沈潇长揖及地。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就正式成为了这部庞大战争机器上,不可或缺的齿轮。
“好!”沈潇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立刻开始行动!明天一早,我就要看到州牧府的公文,发往益州各地!”
书房的灯火,直到天明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