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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除残哨清外围,重机枪成破城胆

(一)

秋雨连下了三天,南关的土路被泡得泥泞不堪,却挡不住队员们练兵的劲头。晒谷场的积水没过脚踝,张猛正带着人练“泥地刺杀”,新兵们穿着湿透的单衣,在泥水里扑腾,刺刀捅进用稻草扎的假人时,溅起的泥浆糊了满脸,却没人肯停手。

“这才像样!”张猛举着步枪,在泥水里示范突刺,“真到了战场上,哪有干净地方给你耍威风?泥里水里,就得能站稳、能出枪,不然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李明远披着蓑衣,站在屋檐下看训练。狗剩蹲在他脚边,用木炭在木板上画着最后三个据点的分布图:“叔,这三个据点里,鹰嘴崖剩下的那个哨所最麻烦,在悬崖上,只有一条石阶路能上去,鬼子在路口架了机枪。”

木板上,鹰嘴崖哨所被画成个三角形,旁边标着“机枪x1,鬼子x5,伪军x8”;西边的青石岭关卡是个方形,标着“掷弹筒x1,粮库”;北边的河湾炮楼最孤零零,画在水边,旁边写着“老鬼子x3,爱钓鱼”。

“先拿河湾炮楼开刀。”李明远指着木板上的河湾,“三个老鬼子,防备松懈,适合新兵练手。拿下炮楼,就能控制北边的渡口,断了县城往上游的水路。”

他抬头看向铁匠铺,雨帘里,赵铁匠的铺子还亮着灯,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昨天赵铁匠说,九二式重机枪的零件凑得差不多了,就差个合适的机匣——那是从黑风口炮楼拆下来的关键部件,被雨水泡得生了锈,得一点点打磨出来。

“走,看看赵师傅那边咋样了。”李明远踩着泥水往铁匠铺走,狗剩赶紧揣起木板跟上。刚到门口,就听见赵铁匠的咳嗽声,比风箱声还响。

铺子里,赵铁匠正蹲在火炉旁,用小锉刀打磨机匣上的锈迹,左手的断指按在滚烫的钢件上,烫出白烟也没察觉。旁边的铁砧上,摆着擦得锃亮的枪管、弹匣和枪机,拼在一起就是挺完整的重机枪。

“快好了?”李明远问。赵铁匠抬头抹了把脸,满脸黑灰就剩俩眼白:“再有俩时辰,保准能打响!就是这机匣有点歪,得校正好,不然容易卡壳。”他指了指墙角的一个木箱,“炮弹也弄好了,赵家庄的石匠帮着凿了十几个石制弹体,里面塞满了碎铁和硝石,威力不比鬼子的差。”

李明远拿起颗石制炮弹,沉甸甸的,表面还带着凿痕。“辛苦你了,赵师傅。”他把炮弹放回箱里,“等打县城那天,就让这挺重机枪当先锋,给二柱子他们报仇。”

赵铁匠的手顿了顿,锉刀在机匣上划出道火星:“放心,我这手虽然不全乎,打出的子弹,准头不会差。”

(二)

雨停的第二天清晨,河湾炮楼还浸在雾气里。三个老鬼子果然坐在炮楼门口的石阶上,支着鱼竿钓河鱼,步枪靠在墙角,军靴脱在一边,光脚泡在水里,哼着走调的军歌。

“就是现在。”李明远趴在对岸的芦苇丛里,对身后的十个新兵打手势。这些新兵里,大虎和小王算“老兵”了,正帮着检查其他人的步枪保险。

按照计划,大虎带三人绕到炮楼后侧,用赵铁匠做的“爬墙爪”勾住炮楼的木窗,摸进去控制楼梯;小王带两人埋伏在渡口的小船后,防止鬼子跳河逃跑;剩下的人跟着李明远正面牵制。

大虎的动作比上次利索多了,爬墙爪“嗖”地甩出去,精准勾住二楼的窗沿,他像猴子似的攀上去,从窗口翻进炮楼时,甚至没碰掉窗台上的空酒瓶。里面的伪军还在睡懒觉,被他一破甲棍一个敲晕过去,连哼都没哼。

“动手!”李明远大喊一声,率先开枪。子弹打在老鬼子脚边的水里,溅起水花。三个鬼子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抓枪,小王已经带着人从船后冲出来,步枪指着他们的后背:“不许动!”

老鬼子还想反抗,被大虎从炮楼里扔出的麻绳捆了个结实。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鬼子瞪着眼骂:“你们不讲规矩!钓鱼的时候不能开枪!”大虎一脚踹在他脸上:“跟狗汉奸讲规矩?你算哪根葱!”

队员们冲进炮楼,在底层搜出五支步枪、两箱子弹,还有半桶没开封的清酒——是鬼子从百姓那抢来的。小王抱着清酒桶,眼睛发亮:“连长,这酒能给赵师傅送点不?他打磨机枪辛苦了。”

李明远笑着点头:“留两壶,剩下的分给弟兄们,算庆功酒。”他走到炮楼顶层,推开了望口的木窗,对岸的县城隐约可见,城墙在雾气里像条灰龙。“从今天起,这炮楼就是咱的哨卡,派俩人守着,留意县城的船运。”

大虎正往伪军嘴里塞布团,听见这话举手:“我留下!我会划船,能在河里藏着,鬼子来多少都看不见。”李明远点头:“给你留两挺步枪,三十发子弹,有事就放狼烟。”

(三)

青石岭关卡的粮库,是块硬骨头。据点建在半山腰,四周拉着铁丝网,门口架着掷弹筒,守着一个班的鬼子和二十个伪军,粮库里堆着从周边村子抢来的三百多袋粮食。

“硬攻肯定吃亏。”张猛趴在山坳里,用望远镜盯着据点,“铁丝网带电,门口的开阔地能让掷弹筒发挥威力,咱的人冲上去就是活靶子。”

李明远指着据点后侧的一片松树林:“看见没?那片林子离粮库的后墙不到二十丈,树高够得着墙头。让赵铁匠带着石匠,连夜在林子里凿石弹,咱用抛石机把石弹扔进去,炸他们个人仰马翻。”

抛石机是赵铁匠的主意,用老槐树做支架,藤条编的弹兜能装十斤重的石弹,射程刚好够到粮库。三个石匠带着十几个百姓,在林子里凿了一夜,打出二十多颗石弹,每个都塞足了硝石和碎铁。

天蒙蒙亮时,抛石机开始“发言”。石弹裹着风声飞向据点,“轰隆”一声砸在铁丝网上,电网瞬间短路,冒出黑烟。紧接着,更多石弹砸进据点,有的炸塌了伪军的营房,有的落在粮库顶上,砸出大洞,白花花的粮食顺着洞口往下漏。

“冲!”李明远一挥手,队员们举着步枪冲下山坳。据点里的鬼子被炸懵了,掷弹筒还没架好,就被张猛的机枪扫倒一片。伪军们见势不妙,纷纷扔了枪投降,嘴里喊着“别打了,粮食都给你们”。

冲进粮库时,队员们都红了眼——里面的粮食堆得像小山,麻袋上还印着各村的名字,有的麻袋角上,还绣着百姓的姓氏。“这些狗东西,连救命粮都抢!”大虎气得一脚踹翻粮堆,露出下面藏着的几箱罐头,全是鬼子的军用食品。

“把粮食分了。”李明远对张猛说,“挨村通知,让百姓们自己来领,多带牲口,能拉多少拉多少。”消息传开,周边村子的百姓推着独轮车、牵着毛驴赶来,看见自家的粮食,有的哭,有的笑,都对着队员们作揖:“真是救命恩人啊!”

(四)

最后剩下的鹰嘴崖哨所,成了块难啃的骨头。哨所建在悬崖顶端,只有一条宽三尺的石阶路通往山下,路口被巨石堵着,旁边架着歪把子机枪,五个鬼子轮班守着,别说人,连只鸟都飞不上去。

“这地方,强攻就是送死。”老马拄着拐杖,站在崖底往上看,“石阶太窄,一次只能上一个人,机枪一扫一个准。”

狗剩蹲在崖边,看着石壁上的藤蔓发呆,突然指着一处石缝:“叔,你看那棵老藤,能爬到哨所后面的平台!我爹说那是百年老葛藤,比铁链还结实。”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棵碗口粗的葛藤,从崖底一直爬到崖顶,藤蔓缠绕在岩石上,缝隙里还长着灌木,刚好能藏身。“我去!”大虎自告奋勇,他打小在山里爬树,最擅长这个。

半夜,大虎腰里系着绳子,顺着葛藤往上爬。藤蔓上的尖刺划破了他的手心,鲜血滴在岩石上,他咬着牙往上挪,爬到一半时,突然听见崖顶传来鬼子的说话声——原来哨所的后门就在平台声,两个鬼子正站在那里抽烟。

大虎屏住呼吸,等鬼子转身的瞬间,猛地窜上平台,手里的短刀抹过一个鬼子的喉咙,另一个鬼子刚想喊,被他死死捂住嘴,按在地上活活掐死。他解下腰间的绳子扔下去,李明远带着队员顺着绳子爬上来,悄无声息地摸进哨所。

里面的三个鬼子正在打扑克,桌上还摆着酒瓶。李明远做了个手势,队员们同时扑上去,没等鬼子反应过来,就被刺刀捅倒在地。机枪手小王抱起那挺歪把子,兴奋地喊:“连长,这机枪是好的!还带着五十发子弹!”

站在哨所的了望口,能看清县城的全貌。城墙、炮楼、宪兵队的屋顶,甚至能看见鬼子在城墙上巡逻的身影。李明远从怀里掏出地图,在最后一个红点上画了个叉——县城周边的据点,终于清干净了。

“下去吧。”他对队员们说,“回去告诉赵师傅,把重机枪扛出来,该让它见见血了。”

(五)

南关的晒谷场,前所未有地热闹。赵铁匠带着三个徒弟,正在组装那挺九二式重机枪,枪管被擦得锃亮,机匣上的锈迹被打磨干净,露出银灰色的钢体。周围挤满了队员和百姓,连王医生都拄着拐杖来看热闹。

“能打响不?”张猛蹲在旁边,手里攥着机枪子弹,眼里的光比炭火还亮。赵铁匠没说话,往枪膛里压了梭子弹,扳动扳机,“咔咔”几声脆响,枪机运转流畅。“试试就知道。”他推着机枪到村口的空地上,对准远处的土坡。

李明远接过机枪,趴在地上,瞄准土坡上的稻草人。队员们都屏住呼吸,狗剩躲在张猛身后,从指缝里往外看。李明远深吸一口气,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重机枪的怒吼震得地面都在抖,子弹像暴雨般泼向土坡,稻草人瞬间被打成筛子,木屑和稻草漫天飞舞。打完一梭子弹,李明远站起身,嘴角带着笑意:“好家伙!比鬼子手里的还利索!”

赵铁匠抹了把汗,脸上的黑灰被冲开两道白印:“这机枪,能打两千米远,县城的城墙,三梭子弹就能打个洞!”

百姓们爆发出欢呼声,有的敲起了锣鼓,有的放起了鞭炮,仿佛已经打赢了仗。周镇长提着坛老酒,给李明远倒了一碗:“李连长,这下咱有底气了!啥时候打县城,俺们百姓给你们送粮送水!”

李明远举起酒碗,对着队员们和百姓们说:“弟兄们,乡亲们!今天,咱南关有了自己的重机枪,有了足够的弹药,有了能打仗的队伍!明天,咱就兵临城下,把鬼子和汉奸赶出县城,让孩子们能上学,让老人们能安稳睡觉,让这片土地,再不受欺负!”

“好!”“打县城!”“杀鬼子!”喊杀声震得槐树叶哗哗往下掉,惊起一群麻雀,飞向县城的方向。

李明远把酒碗里的酒洒在地上,敬二柱子,敬牺牲的弟兄,敬所有盼着好日子的百姓。然后他转过身,扛起重机枪,枪身的凉意透过衣服传来,却让他心里燃着一团火。

队伍出发时,天刚蒙蒙亮。重机枪被装在马车上,由两匹骡子拉着,队员们扛着步枪,百姓们推着装满弹药和干粮的独轮车,跟着队伍往县城走。朝阳从东边的山梁爬上来,给队伍镀上了层金边,像条金色的长龙,向着黑暗盘踞的地方,缓缓移动。

狗剩跑在最前面,手里举着那幅画满据点的木板,木板上,最后一个大圈——县城,被红笔圈得格外醒目。他回头喊:“叔!快点!咱去县城盖学堂!”

李明远笑着点头,脚步坚定。他知道,真正的硬仗就在眼前,但他心里踏实得很。因为他身后,是拿着武器的弟兄,是盼着天亮的百姓,是一挺能撕开黑暗的重机枪,还有这片再也容不得豺狼横行的土地。

县城的轮廓越来越近,炮楼的影子在晨曦里渐渐清晰。李明远举起手,队伍停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下达了命令:“准备——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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