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狼桑原左脚蹬稳前场塑胶地皮，重心压得又低又沉，手臂绷得如硬弓。
宽厚如盾的拍面迎向那个银白发梢飘飞的对手，汗珠沿着黝黑的脸廓往下滚，砸在烧烫的地面上砸出个点，又瞬间蒸发。铁壁防御，起势。
对面发球区，凛司两根指头拈起那颗黄绿色网球，指腹纹路清晰映在橡胶表面。
掌心虚托着球掂量了下，突然侧头朝着严阵以待的胡狼歪了歪脸，声音没什么起伏，却砸在凝滞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喂。”他指尖点了点胡狼身后那截遥不可及的左后边线，“注意那儿。”
胡狼浓眉几不可察地拧了下，全身肌肉下意识绷得更紧，神经末端警报嗡鸣——左后？！死角？！
嗡！
凛司根本不等回应！
“天雷”
球轻抛出手的幅度小得吝啬，身体像张拉到极限的弓骤然释放！灰色训练拍撕裂空气的尖啸锐利得刺人耳膜！
击球瞬间，没有爆响，没有呼啸！那颗黄绿色球体竟离奇地——消失！？
胡狼瞳孔骤缩成针尖！大脑空白一片！身体根本来不及下达任何指令！
噗！
清晰、沉闷、毫不拖泥带水的落点撞击声，如同撞在所有人的心脏上，狠狠踩在胡狼身后几步远的——左边底角最深处！弹起、落下，翻滚着粘上滚烫的塑胶灰尘。距离胡狼僵直转身的身体，足有3米。
“15-0！”裁判的喊声划破凝滞。
场边一秒死寂。
国一新生堆里像被扔进了烧红的铁块，猛地炸了锅！
“球……球怎么过去的？！”
“我眼花了？！看台挡视线了？”
“明明盯着发球点！球呢？！”
“左底角？胡狼前辈防守站位完美的左后死角啊！”
“神崎！是神崎君的球！刚刚真提醒左边了！”
“这什么魔鬼发球？！”
“凛司君！干掉他！”
嗡嗡的声浪灌满耳朵，切原赤也那颗被胡狼按在地上摩擦的卷毛脑袋猛地抬起，赤红眼珠里还汪着没散干净的不甘血丝，死死扒住铁丝网：“搞什么？！这银毛……玩障眼法？！”
胡狼桑原杵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僵硬转身的姿势，后背那件深蓝背心中间硬生生泅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瞬间沁出的冷汗。
他慢慢、一点点扭回头，剃得精光的头顶在日光下浮着一层汗湿的油光，肌肉虬结的颈侧青筋在跳动，一下，又一下。
那双惯常沉静如石的眼睛，从最初的茫然不可置信，迅速被一股灼烫的怒意席卷，烧得滚烫。
“再来！”他喉咙里逼出粗嘎低吼，喉结滚动，右脚狠狠碾了下脚下的塑胶地，摆出比刚才更低矮、防御姿态拉满的铁壁架势！脚底板几乎要踩进地里去！双臂筋脉贲张！锁死了身后所有死角空间！
“嗖——！”凛司的第二颗球已离弦！
这次有了轨迹！白光带弧！撕裂空气的厉啸精准指向胡狼左肩外侧！比预判角度刁钻一倍！旋转带出的气流肉眼可见地扭曲光线！
胡狼脚步快若奔雷！庞大身躯瞬间完成重心切换！拍面迎着破空尖啸——来了！是这边！左肩外角空当！
他那宽厚的拍面刚捕捉到旋转方向，力道还没完全卸开——
啪！
球身撞击拍框发出的声响竟轻得诡异！
一股奇诡的粘力、旋力！胡狼手腕爆发力量想反拨时，球却如涂了层厚油，在拍面上轻轻一滑——
呼！黄绿色小球贴着拍框边缘掠过，如同轻吻水面荡开的涟漪，画了个柔顺到不可思议的、小得离谱的弧线，优雅避开了胡狼拼命下压的拍面，轻飘飘地……擦着球网最上方细密网格的尖顶，恰好翻了过去！以一个羽毛般温柔的、毫厘不差的坠击！
“噗。”轻响。
球轻巧落地，在胡狼一臂之遥的前场界内，小幅度弹跳两下，停稳。
“30-0！”裁判举旗。
胡狼整条手臂肌肉还绷在全力反制的姿态，定在原地。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拍面上残留着的、球滑走时蹭出的淡淡旋转痕迹，又猛地盯向那颗在他眼皮底下“偷渡”成功、如同嘲讽般安静躺在前场的网球。
“嘶！”抽冷气的声音在新生堆里此起彼伏。
“擦网？刚好滚过去？！”
“巧合吧？！”
“绝对是预判到了胡狼前辈的重心！”
……
AcE！纯粹的、无可争议的AcE！
“Game，凛司！1-0！”
“耶——！！！”
国一生们的欢呼山呼海啸！切原扒着铁丝网的手猛地砸了下，牙咬得咯吱响：“混账……这家伙的球……”
旁边柳莲二手中的平板数据采集器屏幕幽幽亮着，一行行滚动代码的微光映着他镜片后深不见底的双瞳。
“立海大！冠军立海大附属中学！”短发女记者芝纱织踮着脚，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像只灵活的松鼠在校门口伸缩围墙周围蹦跳着，书包带子在她兴奋的挥舞下甩来甩去。
她眼睛亮得放光，对着同样伸头张望的井上守催促：“前辈！全国冠军训练基地耶！校内选拔赛肯定爆炸精彩！说不定还能拍到幸村精市！”
井上守皱着眉看了眼腕表：“训练七点开始，现在……”指针清楚指向七点三十，“选拔赛早打响了，说不定都结束几场了。”
她扬声招呼，“校内选拔……”
话音未落，“嘭——！！！”
一声沉闷得仿佛透过厚实院墙传出来的、极其清晰的撞击声浪猛地炸开！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砸在钢板上！震得井上守指尖夹着的烟灰簌簌掉落在地！
两人动作同时僵住。
芝纱织脸上的兴奋瞬间被惊疑取代，探出去的脑袋忘了收回，单反镜头盖咣当一声摔在水泥地上：“……这动静？！里面炸训练场了？！”
井上守表情沉凝下来，掐灭烟头：“这威力……不像普通练习赛。走，找个地方，绕进去看看！”他眼中闪过资深记者的敏锐光芒。
球场内，硝烟弥漫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体。
“呼……呼……”胡狼叉腰站在底线，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如同老旧风箱在拉扯，额角的汗珠争先恐后地滚进脖领里。
他脚下塑胶地上，被蹬出的几道深深的拖痕清晰可见。
凛司站回发球区，重新整理了下卡其色运动裤的系带，动作利落。额角几缕银灰发丝沾了些汗，垂下来蹭着脸颊，透出一点细微的潮气。他右手握着灰黑球拍柄，指腹在那冰凉的棱角上轻轻一滑。
嗡——！
黄色小球再次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带旋转厉啸的死亡弧光！角度狠辣刁钻，直钻胡狼反手深处大三角区！
目标位置几乎是胡狼此刻脚步重心转换中最远、最难舒展的痛点！
胡狼喉咙里爆出一声类似野兽的低沉嘶吼！庞大的身躯爆发出远超平日训练极限的冲刺速度！
鞋底摩擦塑胶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啦”声！他能感觉到小腿后侧的肌肉在咆哮抗议！宽厚的球拍臂膀极限舒展！拍面迎上那道致命光流的轨迹！
砰——！！！
刺人耳膜的撞击炸响！
胡狼整个身体剧震！虎口瞬间撕裂般剧痛！他咬碎钢牙，凭着超绝意志猛地稳住几乎松脱的拍柄！肌肉记忆的“铁壁卸力”再次启动！手腕疯狂发力想将那混乱狂暴的旋转力量转化为还击的尖刺！
那缠绕着混乱力量的球撞击拍面后诡异一滑！像抓不住的涂满油脂的钢珠！
“呃！”胡狼闷哼！
手中的球拍再也握持不住！
咣当！
拍子脱手飞出！沉重地砸在数米外的塑胶地上，翻滚着发出一连串令人心悸的金属哀鸣！
胡狼庞大的身躯晃了晃，仅靠一条肌肉紧绷如钢条的手臂撑住膝盖才没狼狈摔倒！
他死死地盯着那颗在击打拍面后失去全部力道、软绵绵滚到场外的网球，粘稠的汗水从他剃光的光头上流淌下来，混合着虎口撕裂渗出的血丝，在滚烫的地面晕开一小片深色印记。
“40-0！”裁判的嗓音带着细微的嘶哑。
场边所有的议论早已消失，只剩下风声、胡狼粗重的喘息、和球拍在地上旋转发出的细微嗡嗡颤音。
胡狼佝偻着腰，撑着膝盖的手臂肌肉在烈日下滚出一股不屈的油光，每一块紧绷的肌理都浸透了狼狈与强撑的坚韧。
汗水裹着虎口被拍柄震开的血丝滴滴答答，砸进脚下刺目的猩红里——那是上一场切原留下的鼻血残渣。
他用力闭了闭烧得通红的眼，视野里全是刚才那颗从他铁壁防御缝隙滑脱后戏谑滚走的黄球影子。
对面发球区那个身影只是抬手，将额角那绺发丝随意掠向耳后，动作轻得像拂过一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