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名落霞城残兵的引领下,我们一行人借着硝烟与暮色的掩护,沿着崎岖隐秘的山道艰难前行。龙皇依旧以龙元小心托护着我昏迷的身躯,玄女在柒芷的搀扶下勉强行走,虽然魂泉之力正在持续发挥作用,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但本源之伤非同小可,远未到能够动用神力的时候,每一步都显得虚弱而迟缓。凌清霜和青云一前一后,警惕地戒备着四周,星芷则默默记录着路径,分析着周围的环境数据。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一些,但一种压抑的死寂感却逐渐浓郁。周围的植被开始变得稀疏,山石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黑色,仿佛被某种力量侵蚀过。领路的那个断臂将领,名叫赵铁山,此刻压低声音道:“前辈们,再往前不远就是隐雾村的地界了。村子外围有先祖留下的残阵,能扭曲光线、混淆气息,寻常妖魔难以发现,但也因此,村内光线昏暗,终年雾气缭绕,故而得名。”
果然,没过多久,前方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一层薄薄的、带着淡淡土腥味的灰色雾气笼罩了山坳。雾气中,视线大受影响,就连神念探查也受到不小的阻碍。
“跟紧我,这雾里有简单的迷踪效果,走岔了容易绕圈子。”赵铁山提醒道,他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即使断了一臂,脚步依旧稳健,在看似毫无规律的怪石与枯木间穿梭。
在雾中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一个依靠着山壁建立的、规模不大的村落出现在我们面前。村子确实如赵铁山所说,被淡淡的灰雾笼罩,光线昏暗,房屋大多是用山石和粗木简单搭建,显得颇为简陋。村口设有简陋的栅栏,几个穿着破旧皮甲、手持锈蚀刀枪的村民正紧张地守卫着,看到赵铁山等人回来,才明显松了口气。
“赵头!你们回来了!”一个年轻守卫迎上来,看到赵铁山空荡荡的袖管,眼圈顿时红了,“你的手……”
“废了,但命保住了。”赵铁山摆摆手,语气沉痛,“这几位是路上遇到的修行前辈,多亏他们出手,我们才能捡回这条命。村长在吗?”
“在,在祠堂那边。”年轻守卫连忙答道,同时好奇又敬畏地看向我们这一行气质明显不凡的人,尤其是被龙元包裹、昏迷不醒的我,以及虽然虚弱却难掩绝色与清冷气质的玄女。
赵铁山引着我们进入村子。村子里的气氛压抑而惶恐,随处可见受伤的士兵和面黄肌瘦的村民,他们看到有陌生人进来,大多投来警惕、麻木或是微弱的希冀目光。孩子们的哭闹声也显得有气无力。
我们被直接带到了村子中央的祠堂。这祠堂算是村里最“豪华”的建筑,但也只是相对而言,由大块青石垒成,里面空间不大,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的老者,正拄着拐杖,看着墙上悬挂的一幅早已褪色的山水画出神。他便是隐雾村的村长,姓陈。
“村长,我们回来了。”赵铁山声音低沉地汇报了落霞城陷落和我们相遇的经过。
陈村长听完,长叹一声,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悲凉:“天要亡我人族吗?落霞城一丢,这方圆千里……唉。”他转过身,看向我们,尤其是目光在龙皇和玄女身上停留片刻,虽然龙皇收敛了气息,玄女也极为虚弱,但那份久居上位的无形威仪依旧让这位老村长感到了压力。
他颤巍巍地躬身行礼:“小老儿陈福,代隐雾村上下,多谢诸位上仙救命之恩,并肯屈尊暂栖鄙村。”
龙皇微微颔首:“村长不必多礼。我等亦是遭逢变故,需寻一地静养。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不敢不敢!”陈村长连声道,“村中虽简陋,但尚有几间空置的石屋,可供上仙们歇脚。只是……粮食药品极为匮乏,恐怕……”
“无妨,我等自有准备。”龙皇淡淡道,随即话锋一转,“村长,如今外界局势究竟如何?妖魔攻势为何如此迅猛?”
提到这个,陈村长脸上愁云更浓:“不瞒上仙,此次妖魔之乱,非同小可。据说并非寻常的部落冲突,而是有……有真正的‘魔王’级别的存在苏醒,在背后统御万魔!它们攻势极有章法,先是切断各城联系,再集中力量逐一击破。落霞城还算抵抗得久的,周边好几个镇子,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化为了焦土。”
魔王级的存在?众人心中皆是一凛。若真是这个级别的妖魔统帅,那这场战争的层级就完全不同了。
“可知那魔王具体来历?”玄女轻声问道,她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陈村长摇摇头:“消息闭塞,具体不详。只听闻那魔王自号‘焚天’,所过之处,赤地千里,烈焰焚空,凶威滔天。”
焚天魔王?这个名字让龙皇和玄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显然,他们都听说过这个名号,知晓其代表的恐怖。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妇女的哭泣和男人的怒吼。一个村民慌慌张张跑进来:“村长,不好了!李家的娃儿……娃儿快不行了!上午被妖魔的毒气蹭到,现在浑身发黑,出气多进气少了!”
陈村长脸色一变,拄着拐杖就要往外走,却又无奈地停下,看向我们,面露难色。村中缺医少药,对于妖魔毒气,他们更是束手无策。
玄女看向柒芷。柒芷立刻会意,上前一步道:“村长,让我去看看,或许我能帮上忙。”她的心灯之力蕴含生命与净化特性,对于毒素邪气有奇效。
陈村长将信将疑,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连忙引着我们来到村东头一间低矮的石屋。屋里挤满了人,一个面色漆黑、气息奄奄的男孩躺在简陋的床铺上,一个妇人正趴在一旁痛哭。
柒芷走到床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起手,温暖柔和的心灯光芒自她掌心流淌而出,如同潺潺溪流,缓缓注入男孩体内。那充满腐蚀性的妖魔毒气,在心灯光芒的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男孩脸上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微弱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有力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男孩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虽然虚弱,但显然性命已无大碍。
“活了!娃儿活了!”屋内的村民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那妇人更是喜极而泣,对着柒芷就要磕头。
柒芷连忙扶住她,轻声道:“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这一幕,让所有村民看向我们的目光彻底变了,从之前的敬畏、好奇,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尊崇。陈村长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多谢仙子!多谢仙子救命之恩啊!”
经此一事,我们在这隐雾村的地位变得超然起来。村民们自发地将村里最好、最干净的一间石屋整理出来,给我们居住。虽然依旧简陋,但总算有了一个相对安稳的落脚点。
安顿下来后,龙皇和青云开始轮流在村外警戒,并尝试探查更远区域的情报。凌清霜帮着村民加固防御工事,她虽然嘴上抱怨,但干起活来毫不含糊。星芷则开始分析村子的残存阵法,试图进行一些优化加固。
玄女大部分时间在静坐疗伤,魂泉之水的力量在她体内缓缓化开,滋养着受损的本源。她的恢复速度比预想中要快,脸色一日好过一日,偶尔也能在柒芷的陪伴下,在村中慢慢走动片刻。她每次经过我躺着的石屋时,都会驻足片刻,静静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我,清冷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担忧。
而我,依旧沉浸在深度的昏迷中。身体表面的裂痕在龙元和心灯的持续滋养下,似乎细微地愈合了一点点,但速度慢得令人心焦。混沌种子如同一个布满裂纹的蛋壳,内部孕育着新生,却也脆弱不堪。
日子在暂时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隐雾村仿佛成了乱世中的孤岛,外面的厮杀声时而遥远,时而临近,提醒着我们危险从未远离。
这天傍晚,玄女正在屋外缓缓踱步,感受着体内渐渐复苏的微弱月华之力,忽然,她心有所感,抬头望向村外雾气弥漫的山林方向。几乎同时,在村口警戒的青云也发出了警示。
有陌生的气息,正在快速接近隐雾村!而且,这股气息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阴冷与死寂,与之前遭遇的妖魔截然不同!
暂时的宁静,似乎即将被打破。新的麻烦,正主动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