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乘着沙滩车,一路飞驰着。
扎克很好奇况野一天在忙碌什么。
况野笑道:
“那今天你就跟着我一起,看看我到底在忙些什么。”
扎克终于不打算窝在灯塔里,并且开始主动跟着况野户外活动。
况野当然十分欢迎。
直播间的粉丝们倒是十分熟悉野神的海岛日常。
早上出门第一件事,自然是要采集普罗米一整天的食物。
有了扎克帮忙,自然效率翻倍。
只是扎克的好奇心真的很低了,跟着况野采摘了一路叶子,愣是一个问题都没问。
直到他们去往普罗米所在的地方。
扎克才开口道:
“你要去我父母墓前?”
况野点点头:
“你终于问我了。”
扎克疑惑道:
“你在等我问什么?”
况野看着他,半晌才笑道:
“你是真的一点瓜都不爱吃啊。”
“啊,吃瓜......”
扎克喃喃道:
“怪麻烦的。”
况野还第一次听别人说吃瓜这件事麻烦。
“你也不问问我们摘这么多树叶和果子是为了干什么?”
扎克回道:
“总不能是要给我父母扫墓吧?”
况野笑了起来:
“你还能再逗一点吗?”
扎克想了想,回道:
“能。”
普罗米本来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趴在地上。
先是嗅到了新鲜食物的味道,后又闻到了陌生又熟悉的......人味儿。
脑袋从龟壳探出的时候,眼睛却在瞬间瞪大——
它看到了谁?
它一定是看错了,眼睛这两天本来就很不舒服......
普罗米默默地缩回了脑袋,然后再次探出头眯眼向外看去。
只见况野背着一大兜子食物,身后跟着一道又瘦又高的身影。
那慵懒又潦草的状态,不是扎克还能是谁?!
神奇的是,他的脸色看上去终于像个活人了。
况野将一袋子食物放在普罗米眼前,但普罗米却将脑袋缩进了龟壳里。
扎克看到普罗米这样子,嘴角微微上翘。
他甚至还走到普罗米面前,伸手摸了摸它粗糙的龟壳:
“好久不见。”
普罗米惊讶的声音从况野脑海中响起:
【靠啊,我见鬼了?!】
况野不明所以,回应道:
“您老这是咋了?”
扎克看向况野:
“看来你跟它很熟了。”
况野点点头:
“每天都会给老人家孝敬点食物,可不是很熟了么。”
普罗米仍旧缩在龟壳里,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你给他下蛊了?】
况野抬起眉毛,略微惊讶地道:
“为什么这么说?”
扎克则慢慢地摩挲着普罗米的龟壳,自然听不到况野和普罗米之间的对话。
【我可是第一次看到这小子冲我笑,可吓死我了!】
看来普罗米虽然缩进龟壳里,但还是时刻在观察着他们。
听着普罗米的话,况野忍俊不禁:
“不是,他到底在你们心里是什么样的存在啊,笑一笑跟见了鬼似的。”
普罗米缓慢地摆了摆脑袋:
【你个新来的,一无所知。】
况野正要反驳,只听到扎克说道:
“普罗米,你老了很多啊......”
【......咱不会说话其实可以不硬聊。】
况野也察觉到了不对:
“普罗米,你把脑袋伸出来,别躲着我们啊。”
【可笑,爷爷我躲你们干嘛?】
“那你倒是伸脑袋啊。”
扎克指着普罗米的龟壳一处说道:
“况野,你看这里。”
况野绕到普罗米的身后,顺着扎克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边一大片龟壳已经剥落。
露出粗糙干瘪的皮肤,上面还附着着一些丝状青苔。
【哎我说,你们这样很冒犯啊。】
普罗米即便没有露头,也知道扎克所指何处。
况野突然心底挤出了一些褶皱,溢出了一些酸涩。
此时此刻,况野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普罗米正在老去。
不对,准确来说。
它的生命正在消逝。
“普罗米,你是不是很难受?”
【哪有,强壮如我。】
【我只是懒,不爱动而已。】
普罗米还在嘴硬。
但扎克却轻轻地拍了拍普罗米的龟壳:
“让我看看你。”
这句话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普罗米沉默了许久,却还是慢慢地探出了脑袋。
况野在看清楚的一瞬间,眉头皱了起来。
普罗米的眼睛,浑浊且黯淡。
而它的右眼眼皮红肿外翻,溃烂的组织中渗出淡黄色的脓液。
与干涸的分泌物混合一起,结成丑陋的痂块。
以往,普罗米都是以一侧示人。
况野之前也只是站在它的左侧,根本没发现它的右眼已经感染得如此严重!
直播间的粉丝们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地心里一揪。
虽然他们并没有像况野接触普罗米那么深,但是每天都出现在镜头里的熟悉身影。
突然变得如此颓丧,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况野更是懊悔:
“右眼感染这么严重,我竟然都没发现。”
【嗐,龟老了嘛,多多少少带着点儿病,这有啥,你看你还往自个儿身上揽。】
扎克沉默着不说话,但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普罗米身上。
甚至附在普罗米龟壳上的手,无措地蜷起又伸展......
“我看看,您老人家好好配合啊。”
普罗米却缩了一下脑袋:
【算了,总有那么一天,就让它自然发生吧。】
【也不能总让你给我找食物吧......不过你以后也不用每天都来。】
况野看到普罗米身侧还存着前两天没吃完的食物。
【我现在胃口没有那么大了,岁数大了还是得保持身材。】
况野脑海里响起普罗米的喋喋不休。
他很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能继续沉默着,听普罗米输出:
【我说你小子啊,人还怪好嘞。】
【我本来以为,你跟那个叫拉维的一样,说要照顾我,其实就是做做样子。】
【没想到,你还真的每天都给我弄食物来啊。】
普罗米语气很是轻松,但况野的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你跟我非亲非故的,怪让我这一把老骨头感动的......】
【哎呀,我平白无故地跟你唠叨这些做什么,真是老了,说起来就没个完。】
【你治吧,我听你的就是。】
普罗米的左眼球也已经混白,仅在眼缝间还能瞥见一丝黯淡的微光。
只要一阵稍重的风,就能将其彻底熄灭。
况野抬眼和扎克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自然剥落的龟壳、眼部严重感染、四肢肌肉萎缩......
种种迹象表明。
普罗米怕是很快就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