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踩着阿甲尽量拍实的土埂,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沼泽深处摸索。越往里走,灰绿色的毒瘴越发浓郁,即使含着避瘴丹,也能感觉到那股甜腥气无孔不入地试图往毛孔里钻。四周静得可怕,只有脚踩在湿滑泥地上的“噗叽”声,以及偶尔从浑浊水洼里冒出的、带着硫磺味儿的气泡破裂声。
“我说,这地方也太安静了吧?”楚清歌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打破了这令人心悸的沉默,“安静得我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小朱朱,你的破幻瞳没看到什么隐藏的‘惊喜’吧?”
小朱朱站在她肩头,努力瞪大了那双泛着金光的鸟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弥漫的雾气,传回一道略带紧张的神念:“看……看不太穿这瘴气,雾气里有种力量干扰我的视线。不过,我能感觉到……有很多……很多不太友好的‘气’藏在泥巴和水下面。”
走在前面的阿甲闻言,立刻把脑袋压得更低,鼻子使劲嗅了嗅,闷声闷气地汇报:“泥里……有腥味,很多,乱七八糟的。”
连一向傲娇的赤羽也收敛了姿态,它落在旁边一株半枯的歪脖子树上,金红色的羽毛在灰绿雾气中显得格外醒目,它微微歪头,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此地的污秽之气远超外围,尔等小心,莫要阴沟里翻船。”
沈墨没有参与讨论,他的全部心神似乎都沉浸在感知周围环境上。残剑在他手中低吟,剑尖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着黑暗中潜藏的威胁。他步履沉稳,每一步都踏在相对坚实的地方,眼角那颗泪痣在瘴气缭绕中若隐若现。
楚清歌见大家(主要是沈墨)都这么严肃,也收了收跳脱的心思,暗自运转通灵之体,试图从脚下那些半死不活的沼泽植物那里获取点情报。
“……怕……” “……下面……有东西在动……” “……别过来……危险……”
断断续续的、充满恐惧的“声音”涌入脑海,让楚清歌的心也提了起来。她刚想提醒大家再小心些,异变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咕——呱——!”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蛙鸣陡然从右侧一片看似平静的、覆盖着浮萍的水域下响起!声音响起的瞬间,水面猛地炸开!
一道粗壮得堪比成人手臂、布满令人作呕的粘液和暗紫斑纹的长舌,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一股腥臭刺鼻的恶风,目标明确——直射楚清歌的面门!
这袭击来得太突然,太迅猛!那长舌末端甚至还带着肉眼可见的、墨绿色的毒液!
“清歌!”沈墨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就要挥剑格挡。
“啾——!!!”小朱朱吓得魂飞魄散,七彩尾羽瞬间炸成了个毛球。
阿甲怒吼一声,就想扑过去用身体硬扛。
然而,有一道身影比他们所有人都快!
是赤羽!
就在那毒蟾长舌即将触及楚清歌鼻尖的前一刹那,一道金红色的流光后发先至!赤羽不知何时已从枯树上消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楚清歌身前半空之中。它那双赤眸中燃烧着被冒犯的怒火,小巧的鸟喙一张——
“轰!”
一股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恐怖高温的凤凰真火喷薄而出!那火焰并非铺天盖地,而是精准地凝聚成一道细细的火线,如同烧红的烙铁,不偏不倚地撞上了那条疾射而来的毒舌!
“嗤——啦——!!”
仿佛烧红的铁块丢进了冰水,又像是热油锅里滴入了冷水,一阵令人牙酸的灼烧声伴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焦糊与恶臭的白烟猛地腾起!
“咕呱——!!!” 水下传来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
那气势汹汹的长舌,在距离楚清歌眼睛不到三寸的地方,被凤凰真火瞬间点燃,并以惊人的速度向后蔓延、碳化!前一秒还布满粘液、狰狞可怖的长舌,下一秒就变成了一条焦黑扭曲、冒着青烟的“炭条”,无力地垂落下去,溅起几点浑浊的水花。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楚清歌甚至能感觉到那火焰带来的灼热气息拂过她的脸颊,以及……那根“炭条”坠落前,似乎还顽强地、带着最后一丝本能,朝着她的方向“啵”地空弹了一下,像是在进行一场失败的“舌吻”。
楚清歌:“……”
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飘落的几缕黑色灰烬,以及空气中那股混合了焦臭和……嗯,有点像烤糊了的牛蛙(?)的诡异气味,胃里一阵翻腾。
“呕……”她干呕了一下,捂着鼻子连连后退,“赤羽!谢了啊!不过下次能不能控制下火候?这味道……太上头了!”
赤羽优雅地扇动翅膀,驱散面前的焦糊烟雾,轻蔑地瞥了一眼那还在微微抽搐的焦黑“炭条”,以及水下那个因为剧痛而疯狂搅动淤泥、搅得那片水域如同开了锅的身影,傲然道:“区区污秽之物,也敢近身?本座已是最小火力,若非怕波及你这小丫头,早将它连同那片泥潭一并化为飞灰!”
小朱朱这才从极度惊恐中回过神,扑棱着翅膀飞到赤羽旁边,心有余悸地“啾啾”叫着,用脑袋蹭了蹭赤羽的翅膀,表达着劫后余生的感谢。
阿甲也跑过来,好奇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掉在地上的那截“炭条”,那焦黑的外壳应声而碎,露出里面同样焦黑的……肉质(?)。阿甲嗅了嗅,似乎觉得味道不怎么样,嫌弃地甩了甩爪子。
沈墨缓缓收回了已然出鞘三分的残剑,看着楚清歌那副被熏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又看了看傲立空中、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赤羽,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没事吧?”
“没事没事!”楚清歌摆摆手,深吸了一口避瘴丹提供的清凉空气,总算压下了那股恶心感,“就是差点被‘舌吻’了,还有点……呃,‘回味无穷’。”她做了个鬼脸。
她走到水边,小心地避开还在翻滚的浑浊水面,看着下面那个若隐若现的、痛苦挣扎的巨大黑影,咂了咂嘴:“可惜了,这家伙个头不小,本来蟾酥能收一大罐呢!这下好了,直接变炭烤了,啥也没剩下。”
赤羽闻言,冷哼一声:“命重要还是材料重要?若非本座出手快,你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抱怨,而是该考虑怎么解那舌头上沾的剧毒了!”
“知道知道,赤羽大人威武!”楚清歌赶紧顺毛撸,“您老人家救驾有功,回去给您找最鲜嫩的灵果!”
安抚完傲娇的神凤,楚清歌转向沈墨,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师兄,这沼泽里的‘乡亲’果然没骗我,真有大家伙!还搞偷袭!太不讲武德了!”
沈墨的目光扫过那片渐渐恢复“平静”,只余下些许焦糊味和气泡的水域,眼神深邃:“此地毒物受瘴气滋养,凶戾异常,且善于隐匿。方才那只,恐怕并非唯一。”
他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呼应他似的,周围远近不同的水洼、泥潭里,接二连三地响起了低沉或尖锐的“咕呱”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交流,又像是在警告。
原本就昏暗的沼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群蛙合唱”,更添了几分阴森和危机四伏的感觉。
楚清歌缩了缩脖子,感觉后背有点发凉:“得,这是捅了蛤蟆窝了?它们不会是想给刚才那哥们儿报仇吧?”
小朱朱紧张地抓住她的衣领,阿甲也警惕地环顾四周,做出了防御姿态。
赤羽则是不屑地扬起了头,周身隐隐有金红色的火焰流光闪烁:“来多少,焚多少!”
沈墨握紧了残剑,剑身微鸣,他看向前方更加浓郁、仿佛没有尽头的瘴气,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加速通过。”
“同意!”楚清歌立刻举手,“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我宁愿去跟妖兽正面打一架,也不想再被这种黏糊糊的‘舌吻’偷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