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扇厚重的会场大门在那位“胡公子”及其随从身后缓缓闭合,门外的休息区内,窃窃私语声明显大了一些。许多来自各地市的青年干部们交换着眼神,脸上带着好奇、惊讶、甚至些许不满,但更多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
良平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忍不住低声喃喃,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不忿:“这谁啊……这么大排场?会议规定都不放在眼里,直接就进去了?”
邵北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那边,眉头微蹙,显然也在思索这位突然出现的、气场强大的年轻男子的来历。这种明目张胆的特权行为,在这种场合显得格外扎眼。
一旁的安和月听到良平的话,微微侧过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平静,轻声解释道:“他叫胡烁。”她顿了顿,抛出了更重磅的信息,“是咱们省委常委、京海市委书记胡振东的独子。”
良平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大了!省委常委、京海市委书记的儿子?!这来头未免也太吓人了!难怪如此嚣张!
安和月继续补充道:“他现在在京海市建设局,担任某个重要处的处长。”
良平听到这,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理解的平衡点,连连点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赞叹:“哦……原来是胡书记的公子……在市建设局当处长?那也很了不起啊!年纪轻轻就是正科级实职干部了,跟邵北学长你一样啊!”他觉得虽然人家背景骇人,但自身职位似乎和邵北同级,多少“平衡”了一点。
然而,邵北却缓缓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容,纠正了良平的认知错误:“良平,你搞错了。京海是副省级城市,市辖区的级别和市直机关的级别都比普通地级市高半格。”
他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目光似乎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那个倨傲的年轻人,平静地解释道:“胡烁所在的京海市建设局,是副厅级架构。他那个‘处长’的职位,不是正科级,而是副处级。而且,在京海市内部,重要市局的处长,通常都享受正处级的待遇和话语权。”
副处级?!享受正处待遇?!
良平彻底愣住了,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看向邵北,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扇门,结结巴巴地重复道:“副……副处级?!还享受正处待遇?!他……他看着也就二十七八岁吧?这……这……”
他彻底被这种晋升速度和人家的起点高度给震惊到了。自己还在为一个副科级而努力,人家已经遥遥领先,达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可能无法企及的高度。
邵北没有再说话,只是拍了拍良平的肩膀,示意他收敛一下过于外露的情绪。但邵北自己的内心,却也因为安和月透露的信息而波澜微起。
胡烁……省委常委之子……副处实职且享受正处待遇的市建设局处长……这几个标签组合在一起,其分量和背后所代表的能量,远超常人想象。这也解释了为何他敢如此无视规则,而值班经理又为何如此惶恐讨好。
这个突如其来的“胡公子”,如同一个不和谐的强音,骤然闯入本应是同龄人平等交流竞争的论坛,也预示着这次省城之行,恐怕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
邵北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京海厅大门,眼神骤然变得深邃而冰冷。安和月无意中点出的“胡烁”这个名字,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闸门!
一段关于前世的、些许模糊的记忆洪流般涌入脑海!
他想起来了! 那个省委常委胡振东,正是上一世里,在东海省下一任省长角逐中,与安和月的父亲、时任常委副省长安南进行最终对决的强劲对手!
而最终的结局,是安南惨败,甚至可以说是自我毁灭——因为独生女安和月在那场离奇的Z08国道案中香消玉殒,巨大的丧女之痛彻底击垮了这位以坚韧着称的政坛强人,使他心灰意冷,行事逐渐偏激,最终在斗争中彻底失势,黯然离休。
而他的对手胡振东,则几乎是兵不血刃,轻松顺利地接过了省长之位,开启了其在东海省的权柄时代。
至于里面那个倨傲的年轻人胡烁…… 邵北的记忆碎片逐渐拼接起来。
上一世,邵北一直在海州工商系统摸爬滚打,与这些云端的人物距离太远,对胡烁的具体事迹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胡业的儿子,凭借其父的权势,提拔速度如同坐火箭。
印象中,好像就是在安南倒台、胡振东上位后不久,这个胡烁很快就从京海市建设局处长的位置上下放到某个地级市,没过几年担任了非常年轻的副市长,真正走上了手握实权的领导岗位。
虽然具体细节模糊,但有一个评价邵北却隐约记得——圈内人对胡烁此人的普遍看法是:能力或许有,但为人极其强势,做事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极其难缠的角色!
原来……是他!
邵北的心猛地一沉。
原本以为这次论坛只是一次普通的学习和交流,没想到竟然会提前撞上安家未来最大的政敌之子!而且是以这样一种对方高高在上、肆意彰显特权的方式出现。
这瞬间的明悟,让邵北看待眼前这场论坛的性质完全改变了。这不再仅仅是一场青年干部的聚会,乘着这个机会,正要接触接触这些日后可能是最大变数的年轻人。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对此似乎还一无所知、只是对胡烁行为感到些许不满的安和月。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更加坚定的决心。
上一世,安家的悲剧,安和月的陨落,他无力阻止。 这一世,他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安南这个大靠山绝不不能倒!
这个胡烁,以及他背后庞大的胡家,将是他未来必须直面甚至要设法扳倒的巨大障碍。
邵北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震惊和杀意深深埋藏在心底,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他只是对良平淡淡地说了一句:
“走吧,时间到了,该我们进场了。”
但他的眼神,在掠过那扇大门时,已然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