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工地染成一片血色,混凝土搅拌车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水泥粉尘的刺鼻气味。邵北压低安全帽檐,借着钢筋堆和各类建筑材料的掩护,小心翼翼地靠近搅拌区。
他的皮鞋踩在泥浆里,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印记,却又刻意控制着力度,避免发出太大的声响。
林虹紧随其后,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邵北立马给李逝打去了电话。
“小李,你那边还好吧。”
“邵局,我这边问题不大,怎么样了?”
“现在,你立刻拿着录音笔往大门的方向去我们准备汇合离开了!”
“没问题!”
说罢,李逝立马走到了录音笔所在的位置,一把拿起录音笔迅速离开。
三人汇合。
邵北在最前面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李逝走在最后,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紧紧握着那支录音笔,左手时不时扶一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林主任。邵北突然蹲下,假装系鞋带,声音压得极低,十点钟方向。
林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瞳孔骤然收缩——三个工人正将整车的片石倾倒入搅拌机,碎石与混凝土的比例明显严重超标。更令人心惊的是,旁边还有几个工人正用铁锹将大块的片石砸碎,使其看起来更像是正常的骨料。她迅速掏出手机,借着安全帽的阴影遮挡,连续按下快门,将这一过程完整记录下来。
喂!你们干嘛的?
一声暴喝突然炸响,如同平地惊雷。一个戴着红色安全帽的监工提着铁锹大步走来,脸上的横肉随着步伐抖动,眼神凶狠。李逝的手瞬间攥紧录音笔,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后背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邵北却猛地站起身,反手将安全帽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老子是质检站的!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住监工衣领,唾沫星子直接喷到对方脸上,你们他妈活腻了?敢往承重柱里掺这么多片石?知不知道这是要出人命的?!
监工没想到来人开门见山,丝毫不虚,气场全开。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结结巴巴道:领、领导,这都是按配比...他的眼神飘忽不定,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放你娘的屁!邵北一脚踹翻旁边的空油桶,金属撞击声在工地上回荡,惊飞了不远处树上的乌鸦。他掏出那包从工头那里抢来的烟,动作娴熟地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却不点燃,眯着眼睛盯着监工:知道老子为什么单独查你们吗?
监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自觉地看向搅拌车后方——那里停着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邵北眼中精光一闪。他突然掐住监工脖子,将对方拉近,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们老板,吃相别太难看。手指暗暗发力,你们老板可不知道,最近多少老板干部都进去了!。
监工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这个隐秘的贪腐案从未对外公开,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详情。他的双腿开始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邵北猛地推开他,转身对林虹二人吼道:收工!明天带着查封令再来!他的声音洪亮,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这破工地,问题大了去了!
三人快步走向出口时,李逝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五六个工人正在暗中尾随,铁锹拖地的声音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滴在眼镜框上,让视线变得模糊。
邵...张工。林虹的声音微微发颤,她努力保持着镇定,两点钟方向。
两个彪形大汉不知何时已经在尾随他们,他们赤裸的上身布满纹身,手里拎着钢管,眼神凶狠。其中一人吐掉嘴里的烟头,用钢管轻轻拍打着手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
“跑!”
邵北猛地大喊,三人立马夺路狂奔,两个大汉先是一惊讶,不知所措,立马追了上来。
邵北三人冲出大门,邵北灵机一动立马拿着外面一根钢管插在大门的拉手上。短时间内工地的工人根本无法出来。
当三人终于跨出工地大门时,最后一缕阳光正消失在地平线下。邵北摘掉眼镜,用衬衫袖口擦了擦镜片,露出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他打开手机相册,掺假混凝土的照片与钢筋批号特写并排陈列,像一组等待出鞘的利剑,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李逝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录音笔早已被汗水浸透,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指甲印。他的双腿还在微微发抖,既是因为紧张,也是因为兴奋。林虹则长舒一口气,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手指也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走吧。邵北将手机放回口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该回去准备下一场戏了。
夜幕彻底降临,三人的身影渐渐融入黑暗之中。而在他们身后,工地上那辆无牌黑色轿车缓缓摇下车窗,一个烟头被狠狠掷出,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办公室里,暖气吹得文件微微颤动。宗耀祖翘着二郎腿,整个人陷在真皮沙发里,手里把玩着一枚纯金打火机,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刘道诚坐在对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不安地抚摸茶杯边缘:宗少,乐正义父子这事......您看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宗耀祖嗤笑一声,打火机地甩开又合上:老刘,你胆子比老鼠还小。他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皮鞋尖几乎戳到刘道诚膝盖,乐正义那个老东西栽了,纯粹是自己蠢。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宗耀祖半边侧脸,映出他嘴角讥诮的弧度:收钱都不知道擦屁股,账本做得跟小学生作业似的。他随手抓起桌上的报纸,乐正义被双规的大幅照片赫然在目,就这水平还敢贪?活该!
刘道诚咽了口唾沫:可听说举报材料特别详细,连多年前的旧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