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交通道路执法有时候,心照不宣。
对于孙守法这些人早就司空见惯。
孙守法的轿车歪歪扭扭地刹停在检查卡口前,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几道黑痕。他降下车窗,浓烈的酒气混着烟味顿时涌了出来,熏得站在车旁的年轻交警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您好,交通道路执法…”
查什么查?赶紧的!孙守法不耐烦地拍打着方向盘,脸上的肉在酒精作用下涨得通红,老子还有重要会议要开,耽误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年轻交警挺直腰板敬了个礼:同志,请您配合酒精测试。他手中的检测仪闪烁着冷冰冰的蓝光。
酒精测试?这几个字在孙守法这就好像笑话一样可笑。
孙守法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布满血丝的眼白在路灯下泛着骇人的黄光。他猛地探出半个身子,喷着酒气吼道:吹你妈了个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他的唾沫星子溅在交警的执勤证上,信不信明天就让你脱了这身皮回老家种地去?!
年轻交警的脸色刷地变白,握着检测仪的手微微发抖。这时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交警快步上前,一把将年轻人拉到身后,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哎哟喂!孙书记!您看这事儿闹的...他点头哈腰地凑近车窗,小年轻刚调来不懂规矩,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见孙守法还是一言不发,那老警察继续笑脸相迎,“孙书记您大人有大量,别为难咱们,等回了队里我好好教训他!”
孙守法冷哼一声,酒精上涌的脑门青筋暴起:少他妈废话!赶紧把路障撤了!他重重拍打着车门,震得后视镜都在晃动。
老交警搓着手连连称是,脚步却纹丝不动:是是是...就是最近省里严查酒驾,我们也没办法,这大晚上的咱们几个老哥们也不想出来吹寒风啊,您看是不是...他小心翼翼地递过检测仪,就吹一下,走个过场...
孙守法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跨出来,昂贵的皮鞋重重踩在水洼里。他一把揪住老交警的领子,满是酒气的嘴几乎贴到对方脸上:你们这帮狗腿子谁屁股底下没屎?就你们那些把柄,信不信老子一个电话就把你们薅到我们那里喝茶?!
老警察把头扭到了一旁,不敢和孙守法直视,气氛立马如同冰封一般凝固。
周围的交警都低下头,没人敢与他对视。夜风卷着落叶从卡口刮过,红蓝警灯在众人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孙书记。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打破沉寂,那您看看,我有什么把柄在您手上?
谁tm这么大胆,谁tm这么纽币?
孙守法浑身一抖,缓缓转身。
那是个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好像在哪里见过。
交警大队长赵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警戒线旁,笔挺的制服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他手里把玩着一部执法记录仪,镜头的红光像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赵飞?那个从省城调动来的交警大队长?
赵...赵队...孙守法的酒顿时醒了大半,舌头突然打了结。他忽然想起这个空降来的大队长是省城来的,后台背景根本不清楚,他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赵飞缓步上前,皮鞋踩在积水上的声音格外清晰:酒驾整治是省厅统一部署。他伸手接过检测仪,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孙书记,我劝您配合工作,至于其他的,我想,后面我们可以详细聊。
孙守法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方才的嚣张气焰像被戳破的气球。他环顾四周,突然发现每个交警胸前都别着执法记录仪,红点闪烁如同无数双监视的眼睛。
不对,不对不对!怎么会突然测酒驾?怎么可能?孙守法刚刚被酒精冲昏了脑子然而此刻他忽然清醒过来,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喝了酒就刚好查酒驾。
这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然而此刻,十几名警察已经围了上来,赵飞亲手拿着酒精测试仪递到了他的嘴边。
似乎赵飞毫不讲半点情理。
孙守法死死盯着赵飞手中那台闪着红光的酒精检测仪,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赵飞的声音不大,却像柄尖刀抵在孙守法咽喉。
孙守法颤抖着接过检测仪,浑浊的酒气喷在冰冷的金属管上。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数字疯狂跳动——187mg\/100ml。
孙书记好酒量。赵飞扫了眼读数,嘴角扯出个没有温度的笑。
孙守法的西装早已被冷汗浸透。他强撑着挤出笑容,从兜里摸出中华烟递过去:赵队,都是自己人...省里整治我虚心接受...他的手指抖得厉害,烟盒地掉在积水里,这么晚了弟兄们还在执勤,辛苦了,改天我做东...
赵飞抬手挡开递来的打火机。周遭,七八个警察默默围了上来,战术靴踩在水洼里的声音格外清晰。
“孙书记,不要不给面子啊。”
“你们到底想干嘛!你们疯了吗!”
带走。赵飞突然厉喝。
孙守法猛地后退,皮鞋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你们真是疯了?!知道老子是谁吗?!他的咆哮在夜色中格外刺耳,赵飞!你他妈不过是个大队长!信不信明天就让你...
两名身高一米九的特警已经一左一右钳住他的胳膊。孙守法疯狂挣扎,昂贵的西装在撕扯中发出的裂帛声。
老实点!年轻交警终于挺直腰板,将方才被扯歪的领章扶正。
孙守法突然僵住,充血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老交警低头记录着执法仪数据,年轻警员紧攥着警戒线,所有人的表情都冷得像铁。
赵飞...孙守法的声音突然带上哭腔,你是不是受人指使…
铐上。赵飞直接打断,甩出副铮亮的手铐。
金属合拢的瞬间,孙守法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他拼命扭动,手铐深深勒进腕肉里,在警灯照射下泛着血光。
你们完了!全都完了!他被塞进警车时还在嘶吼,额头青筋暴起像蠕动的蚯蚓,老子要你们一个个都..”
就在此刻,又一辆车缓缓驶到近前。
孙守法看向那辆车。
从挡风玻璃看去,那后排隐隐约约的面容,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