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大饭店的鎏金大门前,三辆黑色小汽车整齐停靠,车窗贴着深色防窥膜,在霓虹灯下泛着冷光。邵北抬头看了眼招牌上烫金的帝王厅三个字,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这个包厢很是隐蔽,整个包厢充斥着的是沉水香混着茅台酒气的奢靡味道。包厢内,整面墙的苏绣屏风上金线勾勒着《千里江山图》,天花垂下六角宫灯,灯穗上的和田玉坠随着空调风轻轻晃动。一张可供二十人用餐的紫檀木圆桌居中摆放,桌沿镶嵌的螺钿在灯光下泛着七彩光泽。
哈哈哈!明天邵北被纪委带走时那表情,想想就痛快!乐际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鎏金打火机,一个乡巴佬也敢跟我们斗?
孙守法抿了口茅台,眼角笑纹里藏着阴鸷:年轻人,慎言。可指尖却在桌面轻叩着欢快的节奏。
王红婉穿着高开叉旗袍,正给乐正义斟酒:要我说啊,乐局长您就是太仁慈。像邵北这种不识抬举的...早就该收拾了。
“哎呀,那不是以前觉得都是一个系统的,没有必要做的太绝嘛。”
“您看您,就是太给这些人…”
她突然瞥见门口人影,声音戛然而止。
服务员推开雕花门,邵北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光影交界处。宫灯流苏在他脸上投下细碎阴影,看不清表情。
邵乡长!孙守法瞬间堆满笑容起身,官窑青瓷酒杯里的酒液晃出涟漪,就等您了!
王红婉扭着腰肢迎上去,胸前的翡翠吊坠晃得人眼花:人家扶您入座嘛~她伸手要挽邵北胳膊,却被一个侧身避开,指尖尴尬地悬在半空。
邵北径直走向末座,手指拂过椅背上的缠枝莲纹浮雕:各位领导抬爱,给我这个基层干部赔罪,实在受宠若惊。
哎呀呀!乐正义突然拍桌而起,震得筷架上的银箸叮当作响,之前都是我不对!他猛地用手拍向乐际后脑勺,还不给邵乡长赔罪!
乐际阴沉着脸端起酒杯,杯底的特供专用字样在灯光下刺目。邵北却已自顾自斟满一杯酒,琉璃盏在宫灯下折射出冷光。
乐局长客气。邵北突然举杯,我干了。仰头一饮而尽,喉结在灯光下划出锋利的线条。空杯倒扣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
乐家父子僵在原地,孙守法眯起眼睛——这个动作打乱了所有计划。按剧本本该是他们轮番敬酒把邵北灌醉,可现在...怎么邵北这么急着和几人喝酒?
怎么?邵北指尖摩挲着杯沿,乐公子不愿意赏脸?
乐际脸色铁青,在父亲眼神胁迫下猛灌一杯,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阿玛尼衬衫上。乐正义干笑着又斟满一杯:邵乡长海量!我再来一杯。
说完乐正义也干了一杯酒。
乐局长果然够意思。邵北的眼神值得玩味,他从转盘上夹起一筷松茸,各位不饿么?他咀嚼的动作优雅得像在品鉴,可眼神却冷得让王红婉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孙守法端酒杯缓步走向邵北,杯中酒液晶莹剔透,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他刻意放慢脚步,皮鞋踩在厚重地毯上居然毫无一丝丝的响动,脸上堆着假到极致的笑容。
想到邵北要完蛋,就连最老谋深算的孙守法也面露难掩的喜悦感。
邵乡长啊...孙守法故意拖长声调,另一只手重重拍在邵北肩上,之前多有得罪,今天咱们一笑泯恩仇!
邵北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修长的手指轻轻端起面前的青花瓷酒杯,那态度和过去可谓是大相径庭,算是给足了孙守法面子。
孙书记言重了。邵北的声音不疾不徐,轻轻举起酒杯,和孙守法几乎在同样的一个高度,的一声与孙守法的杯子相碰。他仰头一饮而尽。
孙守法见邵北如此给面子,也不多说什么,一口把杯中酒喝干净。
空杯刚放下,邵北忽然抬眼看向王红婉,面露一副疑惑之色:王总不陪一个?
王红婉正听着几人的谈话,自顾自地剥着虾,闻言手一抖,虾仁掉在了旗袍上。虽然有些尴尬,但她依旧赔笑。
她慌忙站起身,胸前的水钻吊坠晃得人眼花:当、当然要陪!她手忙脚乱地倒酒,水晶杯里的冰块叮当作响。
说罢,她举起杯子,做了一个碰杯的动作,便把所有的酒一饮而尽。
乐际突然嗤笑一声,转动着手腕上的名表:咱们可都给您赔罪了,邵乡长以后可要...高抬贵手啊?他故意把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反正你邵北今天晚上要完蛋了,那我正好好好逗一逗你,不然以后都没机会寻开心了,想到这,乐际更是高兴不已。
邵北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酒,纯粹的酒液在杯中泛起细密的泡沫,片刻便消散不见。他垂眸看着酒面,嘴角微微上扬:既然所有的误会都已经解开了,那不如...大家一起?
好!大家一起!乐正义猛地站起来,肚子顶得餐桌一晃。他的手指捏着酒杯,“我们所有人一起敬邵乡长一个吧。”
孙守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盯着邵北从容的侧脸,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年轻人今晚太过配合,配合得反常。但眼下箭在弦上,他只得跟着举杯。
五只酒杯在空中相碰,发出参差不齐的脆响。王红婉的杯子碰得最轻,指甲不小心刮到邵北的手背,留下一条浅浅的红痕。
乐际喊得最大声,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衬衫领口。
邵北是最后一个放下酒杯的。他用手帕轻轻擦拭嘴角,目光扫过在座众人——孙守法眼中闪过的疑虑,乐正义额头渗出的汗珠,乐际脸上掩不住的得意,王红婉微微发抖的手指——尽收眼底。
“刚刚,乐主任说,以后想请我高抬贵手?”
“啊…对啊,”乐际有些疑惑地回答道。
“你们想让我有以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