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像被煮开了锅,气泡一串串往上冒,黑雾散得七零八落。我抱着琴,拖着苏晴往上游,肺快炸了,胳膊上的口子又裂开,血混在水里,飘得满脸都是。
“咳!操……”刚破水,我就跪在浅滩上喘,喉咙里全是咸腥味。手一松,潮汐琴差点滚进浪里,幸好周小雅冲上来一把捞住。
她脸色发白,眼镜歪了半边,嘴里还念叨:“可算上来了,再晚两秒我都要跳下去捞你们了。”
我没力气回嘴,只觉天旋地转。张兰芳一脚踩在我旁边,花衬衫湿透贴在身上,手里拎着条红丝巾,二话不说就往我胳膊上缠。“别动,血都流成河了,你当自己是喷泉呢?”
狗王早一步上了岸,正拿鼻子拱苏晴的脸。见她没反应,干脆趴下来,把脑袋垫在她肩下当枕头。项圈只剩一颗完整的苹果核,其余碎壳晃荡着,发出沙沙的响。
“它撑得住。”张兰芳瞥了眼狗王,“比某些嘴硬骨头软的强。”
我翻了个白眼,想骂回去,结果一开口就是咳嗽。抬头看去,海面漂着大片灰白色颗粒,像烧过的纸屑,随波轻轻打转——那些是噬能体孢子,死透了,但数量多得吓人。
“这么多……以前到底藏哪儿了?”周小雅低声说。
没人接话。风一吹,那股焦糊味直往鼻子里钻,像是什么东西彻底烧尽了。
指挥舱那边传来敲击声。
沈皓靠在塌了一半的墙边,手指在平板上划拉,动作慢得像卡顿的视频。他脸上全是干掉的血迹,耳朵还在渗血,听见动静也没抬头。
“网断了。”他哑着嗓子,“刚才那一波反控,把最后几根数据丝也扯没了。”
我撑着膝盖往前挪了两步:“还能接吗?”
“你以为我是路由器啊,说连就连?”他抬眼瞪我,“我脑浆都快从耳朵流出来了,你还指望我现场搭基站?”
张兰芳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后脖颈上:“少贫,赶紧想办法。这边靠你收尾。”
沈皓抖了一下,正要发作,忽然愣住。
空中,一把旧扳手缓缓落下,柄上油渍斑斑,尾端刻着一道陈年烫痕。
他伸手接住,指尖刚碰上,一股暖流顺着胳膊窜上来,像是有人往他血管里灌了杯热姜茶。
“这是……你扔下去那把?”
我点头:“老子跳之前甩的。没想到真能飘回来。”
沈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瞳孔里闪过一串银光。他双臂缓缓张开,背后竟浮出半透明的光纹,层层叠叠,像蜘蛛织网,又像电路板通电,逐渐延展成一对数据翅膀。
“我试试……连一下大家。”
第一道光丝射向张兰芳。
她站在原地没动,额头上那道金印忽地亮起。赤霄插在沙地里,刀身轻震,嗡鸣一声。
“哎哟,跟通电似的。”她拍拍手臂,“麻嗖嗖的。”
第二道连上周小雅。她扶了扶眼镜,银星一闪,忆瞳自动浮现,投影出一段模糊画面——似乎是海底岩层闭合的瞬间。
“我能看见……所有人的状态。”她声音有点抖,“张姨的体力只剩三成,狗王的生命值在缓慢回升,你……杨默,失血过多,建议立刻止血。”
“谁要听你报健康码。”我嘟囔。
第三道光丝绕到狗王身上。它耳朵抖了抖,尾巴轻轻摇了摇,项圈最后一颗苹果核泛起绿光,随即扩散成一圈微弱屏障,罩住昏迷的苏晴。
“行啊你,还挺会安排。”张兰芳啧了一声。
最后一道,直奔潮汐琴。
琴身轻颤,苏晴眼皮动了动,嘴里含糊吐出两个字:“……回家。”
沈皓额头冒出冷汗,呼吸急促起来:“快了……还差一点……”
五道光丝在他胸前交汇,凝聚成一张六边形的光网,缓缓升空,覆盖整片海域。那些漂浮的孢子一碰到网底,立刻静止,像是被无形的手按住了。
“成了?”周小雅抬头。
“雏形。”沈皓咬牙,“还不稳,撑不了太久,但至少……能防下一波。”
我盯着那张网,心里却踏实不下来。太安静了。ALphA不会就这么认栽。
“北边不对劲。”周小雅突然说。
她额头星点闪了两下,投出一片冰原影像:北极方向,原本持续传来的低频震动,突然没了。能量读数归零,像是设备关了,又像……炸了。
“他们要么失败了。”张兰芳蹲下来,捡起块石头在沙地上画圈,“要么,成功了。”
“成功个屁。”我冷笑,“要是真把潘多拉盒子打开了,咱们现在早就变成黑灰了。”
“可动静停了,更吓人。”沈皓喘着气,“就像……有人突然掐断了信号。”
我抬头望天。云层压得很低,海风带着湿冷的腥气。远处礁石上,几只海鸟扑棱棱飞走,像是受了惊。
“疤脸那家伙……最后也没露面。”我说。
张兰芳哼了声:“跑了也好,省得我再用丝巾捆他一次。”
话音未落,狗王猛地抬起头,耳朵竖成三角,喉咙里滚出低吼。
我们全静了下来。
十秒。
二十秒。
什么都没发生。
可空气变了。不是风,不是浪,是一种……被盯着的感觉。
沈皓的数据网轻微波动,其中一根光丝突然抖了两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擦过。
“有东西在试连接。”他皱眉,“不是ALphA的频率……也不是我们的人。”
“谁?”周小雅问。
沈皓摇头:“信号太弱,解析不出来。但它……在找我们。”
张兰芳一把拔起赤霄,刀锋朝外:“来一个捆一个,老规矩。”
我扶着灯塔站起来,左手还攥着那把扳手。伤口疼得厉害,但我没松手。
远处海面,一道波纹无声荡开,笔直朝着岸边推进。
狗王站起身,挡在苏晴前面,尾巴绷得笔直。
沈皓双手维持着连接姿势,数据翅微微颤动。
周小雅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又戴上。
张兰芳把丝巾绕在手腕上,嘀咕:“这回要是再来,我非得给他系个蝴蝶结不可。”
波纹越来越近。
离岸三十米时,水面上浮出一个人影。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臂空荡荡的,右脸疤痕在阴云下泛着暗光。
是疤脸队长。
他停下,在齐膝深的海水里站定,右手慢慢抬起来。
不是武器。
他手里握着一块机械残片,边缘焦黑,表面刻着熟悉的编号纹路。
001号碎片。
他往前递了半步,嘴唇动了动。
“我想……加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