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倒计时还在跳。
00:01:30 → 00:01:29 → 00:01:28……
可下一秒，招牌外那道陨石轮廓的暗影猛地一沉，像被谁从天上拽下来。空气没炸，也没闪红光，就是“嗡”地一震，跟老冰箱启动似的。
然后我们全消失了。
不是眨眼那种，是连心跳都卡住的一瞬黑。再睁眼，已经在桥洞底下。
潮湿，霉味混着铁锈，头顶滴水，一滴一滴砸在水泥地上，声音空得吓人。手电筒都没开，可四周亮着幽蓝的光——一排排玻璃舱，嵌在岩壁里，像蜂巢。
每个舱里都泡着人。
全是年轻版的张兰芳。
有的闭眼，有的睁着，眼神发直。皮肤底下泛着星髓那种银蓝纹路，像电路板爬进了血管。好几个已经裂了，脸、手、胸口，晶体从肉里戳出来，像被冻坏的玻璃花。
“我操……”我嗓子干得发哑，“这是……克隆农场？”
李强蹲在一扇舱门前，手贴在玻璃上：“编号001-maternal……妈的，这‘母体’是啥意思？”
没人答他。
张兰芳站我旁边，呼吸越来越重。她盯着最近那具克隆体——那张脸，跟她妈年轻时一模一样，连眉梢那颗小痣都在。
“我妈……”她声音抖得不像话，“她从没提过这些……”
话没说完，她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沈皓一把扶住她：“别碰！空气里有星髓辐射，碰了会触发记忆回溯——你看周小雅！”
周小雅已经蹲下了，手撑地，额头银光乱闪。她咬着牙，手指抠进水泥缝：“我……看见了……穿白大褂的人……把她按在椅子上……她说‘我不愿孩子为兵器’……然后……然后她的手开始结晶……”
狗王冲过去，项圈上的苹果核哗啦一响，银光炸开，一圈波纹荡出去。空气像被煮开的水，扭曲了一下，周小雅猛地喘口气，冷汗直流。
“它清了辐射。”沈皓松了口气，“狗王，干得漂亮。”
狗王没理他，鼻子贴着岩壁，低吼两声，爪子刨了两下。
我凑过去，扳手往地上一杵：“咋了？底下埋着金条？”
岩壁上，一道星轨符文一闪而过，像水波晃了一下就没了。
“它说……这里有‘守墓人’的印记。”周小雅抹了把脸，“不是ALphA的技术，是更早的东西……”
“先别管什么守墓人！”李强突然吼，“你们看这个！”
他指着舱底一行小字，刻在金属板上：“信念协议：服从＞守护。”
“赤霄认的是‘守护’，可他们给她妈灌的是‘服从’。”我咬牙，“所以她妈扛不住，基因崩了，才逼得赤霄后来必须靠真名觉醒才能稳定……操，这群人渣，连亲妈都不放过？”
张兰芳没说话。
她一步步走到那具最完整的克隆体前，伸手，隔着玻璃，轻轻碰了碰那张脸。
“妈……”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疼吗？”
突然，她猛地转身，一刀劈向最近的舱体。
“锵——！”
赤霄金光暴涨，玻璃炸裂，星髓液喷了一地。她一刀接一刀，疯了一样，嘴里骂着：“谁准你们动她？！谁准你们拿她当电池？！老娘跳广场舞是为了活，不是为了给你们当零件！”
“张姨！”沈皓想拦，被她一把推开。
“别拦我！”她吼得脸都红了，“我跳了三十年舞，带了二十个队，救过走丢的孩子，背过摔伤的邻居，我护的人比你们杀的多一百倍！你们凭什么说我不配？！”
最后一刀劈下，整排培养舱轰然倒塌，玻璃碎了一地，星髓液流成河。
她站在废墟里，刀拄地，喘得像条脱水的鱼。
然后，她抬手，狠狠抹了把脸。
“老子的命，轮不到你们算。”
就在这时，李强怀里那双跑鞋突然亮了。
鞋底光幕自动展开，数据流瀑布一样刷下来。
“它……它在读什么东西。”李强瞪眼，“不是星轨坐标了，是……记忆文件？”
沈皓凑过去：“让我看看。”
他摘下面具，千面银光一闪，贴上跑鞋接口。
“我拟态进深层数据层，找001号的原始记录。”
“你疯了？”我一把拽他，“上次强行读数据，你差点脑溢血！”
“这次不一样。”他咬牙，“跑鞋是张兰芳当年留下的原型机，它存着001号最初的样子——如果我能进去，说不定能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那我也得进去。”李强突然说。
我们都愣了。
他低头，手指摸到后颈那块芯片，脸色发白：“我被改过记忆。他们拿我当实验体，用我的脑子当密钥。既然他们能用我，那我也能反着来——用我的‘被篡改’，当破解钥匙。”
说完，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手一抖，划开后颈。
血流下来，顺着脖子淌进衣领。
他把血抹在跑鞋接口上，咬牙：“来吧，沈皓，一起下地狱。”
沈皓没再废话，千面光芒暴涨，两人意识同步接入。
数据流瞬间炸开。
我看见沈皓身体一僵，整个人往后仰，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李强也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里面……有婴儿哭……”沈皓牙齿打颤，“好多婴儿……他们在……被植入芯片……”
周小雅冲过去扶他，忆瞳银光一闪，试图接入保护。
可就在这时，跑鞋光幕上，画面变了。
不是面具，不是武器。
是一块襁褓。
柔软的白布，裹着一团发光的核心，悬浮在黑色虚空里。布上绣着个小小的扳手图案，跟我的一模一样。
文字浮现：【第一容器，承托原生共鸣者之梦。】
“001号……是婴儿的襁褓？”我嗓子发紧，“它……它不是武器，是……摇篮？”
“所以‘千面’不是战斗面具……”周小雅喃喃，“是……保护孩子的被子？”
沈皓猛地睁开眼，面具裂了道缝，一道蝴蝶状的疤痕从内侧浮现，像烧伤，又像烙印。
“我……看见了……”他喘着，“所有编号宿主……都不是随机选的……便利店那扇门……它在同步所有人……”
“啥意思？”我一把抓住他肩膀。
他抬手指向桥洞出口。
我们冲出去。
便利店还在原地，自动门敞着，像张开的嘴。可店里不一样了。
所有顾客，不管男女老少，全站了起来。
眼睛发红，手背浮现出黑色编号，跟之前那些箱体炸弹一模一样。
他们齐刷刷转向我。
“序列造物者……回收……”
“操！”我后退一步，“这门成群控基站了？”
沈皓踉跄着扑向收银台，千面贴上主脑接口：“是‘终焉形态’的意识备份在驱动门禁！它想同步所有宿主，启动信念清洗！”
“那就让它洗不成！”张兰芳怒吼。
她突然举起赤霄，刀尖对准自己额头金印。
“你要干啥？！”我吼。
“老娘的命轮，轮不到你算！”她咬牙，一刀劈下！
金光炸裂。
她的额头裂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可那枚“守护”印记，竟被她硬生生剜了出来，带着血肉，托在掌心。
她把印记按进狗王项圈。
银苹果轰然亮起，光芒如潮水般扩散。
所有顾客手背的黑色编号开始颤抖，转金，褪去。
他们眼神恢复清明，有人低头看手，有人茫然四顾，一个小女孩低头，手背留下个星轨族的“哭脸”符号，像泪痕。
“我们……”她喃喃，“记得要护着人……”
沈皓靠在墙上，面具裂缝越来越大，蝴蝶疤痕渗出血丝。
他抬头，看着我，声音轻得像梦话：
“杨默……我们所有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实验品……”
“我们是……备份。”
他抬起手，指尖离我的脸还差一寸，突然僵住。
血，从他鼻孔里流下来，滴在地板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