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要斩下去的瞬间,林悦胸口那碎片猛地一震,整条数据链爆开火花,赤霄的刀锋与之猛烈相撞,金光炸裂如雷火四溅。
赤霄的金光和那根数据线爆出的火花撞在一起,噼啪乱响,像两根烧红的铁条在对抽。林悦的半截机械胳膊还在抖,胸口银环嗡嗡震得她整个人都在晃。我冲过去一把按住沈皓肩膀,他脖子软得像面条,脉搏细得几乎摸不着,但指尖还温的。
“他还活着。”我咬牙说。
张兰芳一脚蹬地往后跳,赤霄横在身前,刀身嗡鸣不止:“这娘们儿不是人!她那身子早烂透了,就剩个鬼魂赖在破铜烂铁里不走!”
“我不是来抢他的……我只是来不及救你爸,不能再看你重蹈覆辙。”
我没理她。抬头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虚空里一道影子。
我爸。
他就站在千面漩涡边上,半透明,像老电视信号不好时的画面,一闪一闪。他没说话,也没动,就那么看着我,眼神跟当年我焊坏实验台时一模一样——不是生气,是心疼。
我喉咙一紧。
“你要我看懂啥?”我冲他吼,“看你怎么把人变成数据罐头?还是看我该不该把这破玩意儿砸了?”
没人回答。
千面漩涡转得越来越慢,沈皓的脸开始发青,嘴唇泛紫。狗王蹲在他脚边,鼻子贴着他裤腿,喉咙里呜呜地叫,银苹果项圈只剩几粒绿点在闪。
我低头看手里的扳手。
沾着血,油污混着锈,柄上那道凹痕是我七岁那年被我爸用它敲脑袋留下的。这扳手陪了我爸一辈子——他用它接线、拆机、砸墙,也用它教会我什么叫‘工具得听主人的’。现在,该让它听我的了。
我他妈才是那个不听话的。
“老子不是你备份。”我盯着林悦,“你也别装烈士。你活不了,是因为没人敢动你那块碎片——动了,千面就得崩。你就是个塞子,懂吗?塞子!”
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我转身,扳手尖对准自己左胸口,就在心口偏上一点。手抖得厉害,不是怕,是肌肉自己在抽。
“杨默!”张兰芳喊,“你疯了?!”
“我没疯。”我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不想再听别人替我爹做决定了。”
话完,手一沉。
扳手捅进去的时候,疼得我眼前发黑。不是刀割那种利索的痛,像是有人拿烧红的螺丝刀慢慢拧进骨头缝里,还顺带搅了两圈。血顺着金属纹路往下淌,滴在地面星轨符文上,滋啦一声,冒起一股焦味。
可我就这么站着,没倒。
因为漩涡停了。
整个空间像被按了暂停键,连张兰芳刀尖的金光都凝在半空。千面本体静止不动,表面那层银白数据流缓缓分开,露出里面一团跳动的蓝光——跟沈皓戴面具时眉心闪的光一模一样。
“他说……我们缺的不是技术,是共情。”
“听见没!”我吼,声音嘶得像砂纸磨墙,“老子不是你爹的影子!我是杨默!是你主子!是你祖宗!你想吸谁?吸我啊!”
我猛地把扳手往里一推,整条右臂的肌肉全绷紧了。星髓基因顺着血液炸开,胳膊上的皮肤底下泛起银光,像有虫子在肉里爬——这金属里渗着星髓,我爸说它认主,只有杨家血才能激活。
千面漩涡猛地一震。
“呃啊——!”我膝盖一软,单膝砸地,手还死死攥着扳手不放。
就在这时候,沈皓的手指抽了一下。喉结滚动,眼皮下眼球缓慢移动。
紧接着,他整个人被一股力量从漩涡里甩出来,摔在地上,脸朝下。他背上全是冷汗,发抖得像冬天停电的电热毯。
我爬过去,一把把他翻过来。他眼睛闭着,睫毛湿漉漉的,脸上全是泪,混着我溅过去的血,在下巴上结了一道红痕。
一滴泪落下来,正好砸在千面本体表面。
“嗡——”
一声低鸣,像是老式投影仪开机的动静。漩涡中心浮出一段文字,银色的,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刻出来的:
“001号的真名,是‘共情’——因理解而连接,因连接而守护。”
字一出来,沈皓胸口猛地一挺,呼吸急促起来。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话,可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声。
我喘着粗气,还想撑着扳手站起来,可胸口那道口子开始发麻,整条左臂凉得不像自己的。
“操……有点上头。”我嘟囔。
张兰芳冲过来扶我,另一只手还握着赤霄,刀仍未收。
林悦没动。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银环,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块碎片,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他说……共情。不是控制,不是复制,是共情。”
“废话少说。”我咳了一声,嘴里有铁锈味,“你要是真想救他,就赶紧把你知道的都倒出来。不然等我缓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破环拧下来当废铁卖。”
她抬头看我,眼神忽然变了。不再是那种冷冰冰的、数据化的空洞,而是……有点像我妈临走前看我的那种眼神。
“你以为陈景明为什么非要启动潘多拉?”她问,“因为他早就疯了。他不信人能互相理解,他觉得所有连接都是假的,只有恐惧才是真的。”
“所以他要放噬能体?”张兰芳冷笑,“让全世界一起发疯?”
“对。”林悦点头,“他说,真正的孤独,是看透人性还非得装作相信它。”
话音刚落,空气突然扭曲。
我爸的虚影被一团黑雾卷住,瞬间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苍老的脸,白发梳得一丝不苟,镜片后的眼睛像两颗冻住的玻璃珠。
ALphA首领。
“杨默。”他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带情绪,像医院广播,“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嘴硬,逞强,非要把神器当孩子养。结果呢?他自己成了数据残渣,你也快了。”
我吐了口血沫,咧嘴笑了:“你懂个屁。我爸没死,他就在织网者里头,天天看着你这种疯子蹦跶。你放噬能体?你连只流浪狗都打不过——狗王低吼一声,叼起脚边残核,猛地跃起——不是攻击,是挡在杨默身前,冲那黑雾龇牙嘶吼。”
黑雾晃了晃。
“可笑。”首领冷笑,“共情?那不过是神经信号的共振幻觉。我放噬能体,不是要毁灭人类,是要逼你们看清——你们所谓连接,不过是恐惧的回声。”
千面漩涡突然开始往内塌。
不是旋转,是收缩,像一颗心脏被人用手狠狠攥紧。地面星轨符文一条条断裂,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沈皓的身体被一股无形力量拖着往漩涡口滑,张兰芳扑过去拽他脚踝,自己也被带得往前滑。
我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死死握着插在胸口的扳手,指甲抠进地面裂缝。
“你放屁!”我吼,“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疼!你没被人当怪物看过,没在天台边坐一宿就为了躲人,也没见过一个社恐娃子戴着破面具还要硬着头皮说‘我没事’!你懂个屁叫共情!”
首领没再说话。
黑雾凝成一只手,直接探向千面核心。
就在这时候,沈皓突然睁眼。
不是刚才那种被控制的空洞眼神,是他自己的,清的,亮的,带着血丝,可他妈的就是他的。
他抬起手,指尖离漩涡还有半尺,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别碰它……那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