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主峰大殿。
气氛庄重而肃穆,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宗主、各峰长老尽数在场,连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几位太上长老也显化了身形,端坐于云台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殿中央的两人身上。
一人青衫磊落,面容平静,正是陆凡。
另一人,身着绣有巡天星图的白金仙袍,面容俊朗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漠然,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却让在场所有青云宗高层都感到心悸的威压。他便是自上界而来的巡察使,柳玄钧。
数日前,这位巡察使降临,点名要见陆凡。一番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机锋的“考察”后,柳玄钧虽对陆凡那手出神入化的“杂学”略有意外,却也坐实了其“工于巧技,战力不足”的判断。然而,这并未打消他将陆凡带往上界的念头。
“陆小友天资聪颖,于此残破下界蹉跎,实属可惜。”柳玄钧开口,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上界法则完善,灵气充盈,乃万千修士向往之无上道土。本使惜才,愿为你引路,前往上界‘深造’,他日成就,必远非此界可比。”
他话语说得漂亮,但在场之人谁都不是傻子。所谓的“深造”,不过是将其置于上界势力掌控之下的委婉说辞。尤其是陆凡身怀疑似“异常道韵”(系统),以及可能与“星核”波动有关的秘密,上界绝不会放任他这样一个不安定因素在下界自由成长。
陆凡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与“迟疑”,拱手道:“巡察使大人厚爱,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生于斯,长于斯,于此界尚有诸多尘缘未了,宗门栽培之恩未报,实不忍就此离去。恳请大人宽限些时日,待晚辈了却俗务,稳固此界亲朋,再行前往上界聆听教诲。”
这是他早已想好的托词,名为恳请宽限,实为拖延时间,寻找转机。
柳玄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语气依旧平淡,却加重了几分:“修士求道,当断则断。尘缘琐事,不过是大道途中的绊脚石。上界招揽,乃是天大的机缘,岂容轻易推脱?莫非……陆小友是信不过本使,还是信不过上界?”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虽未直接针对任何人,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位修为稍弱的长老脸色一白,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宗主见状,心中暗叹一声,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上界巡察使亲自开口,若强行拒绝,恐怕会给整个青云宗带来灭顶之灾。他看向陆凡,眼神复杂,既有不舍,也有无奈,更有一丝提醒。
陆凡感受到那如山岳般的压力,心知此刻若再坚持,恐怕立刻就要撕破脸皮。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天算”之心(系统2.0升级版)默默运转,计算着各种可能,最终结果显示,强行对抗的成功率不足一成。
“大人言重了。”陆凡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精光,语气变得“恭顺”,“既是上界美意,晚辈若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了。晚辈……愿随大人前往上界。”
柳玄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威压骤然收敛:“识时务者为俊杰。陆小友,你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事情既定,便再无耽搁之理。柳玄钧似乎生怕夜长梦多,当即决定即刻启程。
青云宗山门之外,万丈云海之上。
接到消息赶来的赵铁柱、苏茹、石乐志等闲云盟核心成员,以及众多与陆凡交好的同门,皆聚集于此。众人脸上皆是不舍与担忧。
“师尊!”石乐志眼眶泛红,猛地跪倒在地,“弟子愿随师尊一同前往!”
“胡闹!”陆凡轻斥一声,将其扶起,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我走之后,闲云盟事务,由石乐志、赵铁柱、苏茹共同决断。遇事不决,可请示宗主与冯长老。尔等需勤加修炼,守望相助,谨记我闲云盟之宗旨!”
“盟主(师尊)保重!”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带着哽咽。
冯长老走上前,拍了拍陆凡的肩膀,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宗主则是递过一枚储物戒指:“此乃宗门一点心意,资源不多,聊胜于无。去了上界……一切小心。”
陆凡接过,重重点头。
柳玄钧立于云端,对这番生离死别毫无触动,只是淡淡道:“时辰已到。”
说罢,他袖袍一展,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骤然从天而降,笼罩住陆凡与其自身。这光柱并非此界修士渡劫飞升时的接引仙光,而是由上界阵法直接投射而下,带着一种程式化的、不容抗拒的威严。
“走吧。”柳玄钧当先踏入光柱。
陆凡最后回望了一眼脚下的青云宗,看了一眼那些熟悉的面孔,将这片山河与故人深深印入心底。随即,他毅然转身,一步迈入光柱之中。
金光闪烁,两人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一股强大的空间拉扯之力传来。
就在身体即将被彻底拉入空间通道,界壁之力最为汹涌澎湃的刹那,陆凡眼中精光一闪。他体内那初步领悟的一丝“空间道则”悄然运转,与识海中沉寂的“天算”之心产生微妙共鸣。同时,他暗中催动了那枚得自系统死机后的奖励玉牌。
玉牌散发出微不可查的波动,与周围汹涌的界壁法则产生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共振”。
就是现在!
陆凡意念高度集中,如同最精明的渔夫,在惊涛骇浪中撒下了一张无形之网。他并非要对抗这飞升规则,而是要在这规则运转的缝隙中,窃取一丝此方世界的“本源气息”!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被界壁之力反噬,或是被前方的柳玄钧察觉。但陆凡对时机的把握妙到毫巅,对自身力量的操控更是精细入微。
一息之间,那缕蕴含着故土气息、山河印记、乃至与他自身因果紧密相连的淡青色本源之气,被他以玉牌之力悄然包裹,瞬间拉回,无声无息地没入他的元婴深处,与那枚由金丹重塑、隐含紫意的九转金丹融为一体。
做完这一切,他脸色微微一白,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空间压力,气息都紊乱了一瞬。
前方的柳玄钧似有所觉,回头瞥了他一眼,见其“狼狈”模样,只当他是初次经历这种强度的空间传送,修为不济所致,眼中掠过一丝轻蔑,便不再关注。
“下界修士,根基终究是浅薄了些。”他心中如是想。
金光彻底收敛,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光柱之中。那接引仙光也随之消散,天空恢复澄澈,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云海之上,只留下青云宗众人,怅然若失。
……
而在那强制飞升的通道内,陆凡感受着周身被陌生而强大的上界法则包裹,看着前方柳玄钧的背影,心中却是波澜渐平。
被迫飞升?看似是失去了自由,被置于牢笼。
但他陆凡,何曾真正屈服于命运?
袖中指尖微微掐动,感受着元婴深处那缕与故土紧密相连的温热气息,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深邃无比的弧度。
“上界……‘矿场’是么?‘系统牢笼’是么?”
“且看我如何,在这所谓的‘高等世界’,再钻出一条生路来!”
“我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空间通道扭曲,将他带向一个未知,却注定不会平静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