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气似乎化作了匹夫那些死去的袍泽,他们大笑着、畅快着跟在匹夫的身后,随他一起冲锋!
“吼!”
云裳君也虎啸一声,狂风伴随着供气,也厮杀向了匹夫的千军万马!
赤红的供气与血色的煞气在封门村中心的空地上猛烈对撞、侵蚀,发出“嗤嗤”的异响。
映照着这黑夜一片惨红之色!
失去了属性克制的优势,云裳君与匹夫之间的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惨烈的搏杀。
云裳君虎从风,身形快如鬼魅,裹挟着道道凌厉的狂风,时而突袭,时而远遁,尖锐的虎爪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她的咆哮更是蕴含精神冲击,足以震散寻常阴魂。
然而,匹夫乃百战煞鬼,生前不知经历多少沙场血战,杀戮本能早已刻入魂魄。
他虽沉默,手中断刀却如臂指使,招式简单、狠辣、高效,总能以最刁钻的角度格挡或反击,将那狂风利爪一一架住。
那金戈铁马的奔腾之声,更是如同无形的战阵,将肃杀意志凝聚一体,竟反过来将云裳君的虎啸威压硬生生压了下去!
“铛!铛!锵!”
爪刃与断刀交击,迸射出刺目的火星。
云裳君速度占优,绕着匹夫不断攻击,留下道道残影;匹夫则稳如磐石,断刀舞得水泼不进,偶尔一记势大力沉的反劈,逼得云裳君不得不暂避锋芒。
陆离游走在边缘,灰眸冷静地寻找着时机。
他时而弹出几枚附着鬼气的铜钱干扰云裳君的移动轨迹,时而又驱使白素衣散出纸屑试图遮蔽其视线。
云裳君几次想先解决掉这个烦人的道士,却被匹夫死死缠住,那断刀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挡住她的去路,让她无法分心。
久攻不下,云裳君心中焦躁更盛。
就在这时,陆离瞅准一个空隙,取出了那支黄泥鬼佛笔。
他并未直接攻击,而是将自身的鬼气注入笔中,引动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大慈悲的佛力与度化之意。
这股力量本身并不强大,甚至无法对云裳君造成实质伤害。
然而,当那温和的佛光照耀,触及到云裳君身上那由伥鬼怨气与愿力交织而成的白虎刺青时,异变发生了!
“呃啊!”
“放过我……”
“山君……大人……”
她白皙皮肤的刺青上,那些扭曲哀嚎的伥鬼面孔,仿佛被佛光刺激,骤然变得狂暴起来!
它们本是受云裳君绝对压制奴役的魂魄,此刻却因外力的引动,产生了剧烈的挣扎与反噬!
原本稳定流转的供气与愿力瞬间变得紊乱,那栩栩如生的白虎刺青也光芒乱闪,似乎要活过来了。
云裳君身形猛地一滞,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与惊怒,气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破绽!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就在她气息紊乱的这电光石火之间,一直稳守的匹夫眼中血光大盛!
“杀!”
一声无声的战吼仿佛在空气中震荡,他一步踏前,手中断刀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血色闪光,毫无花哨地直劈云裳君面门!
这一刀,凝聚了他所有的煞气与杀意,势如破竹!
云裳君瞳孔骤缩,她尖啸一声,不顾一切地催动供气与妖力,驾驭狂风试图向后急退,同时本能地一爪拍向匹夫,试图围魏救赵!
然而,匹夫根本不理会那足以开碑裂石的虎爪,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斩敌首级!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与利爪拍中实体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云裳君在最后关头偏开了头颅,但那凌厉无匹的刀气依旧斩落了她头上的凤冠,断了数缕青丝,并在她绝美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从眼角直划到下颌的细长伤口!
金色的血液立刻渗了出来。
而她那含怒一爪,则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奋不顾身挡在匹夫身前的那匹老马身上!
“唏!”老马发出一声悲鸣,瘦骨嶙峋的身躯瞬间爆散成漫天血色煞气,彻底消失。
匹夫持刀而立,身形似乎黯淡了一分,但他依旧挺直如松。
云裳君踉跄退后十几丈,伸手抹过脸颊,看到指尖那抹刺眼的金色血液,她先是一愣,随即无边的暴怒淹没了理智!
“你……竟敢伤我!!”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脸上的伤口在浓郁愿力的流转下迅速愈合,但那份屈辱却无法抹平!
“轰!”
狂暴的妖气冲天而起,她再也维持不住人形!
红光爆闪中,一头体型庞大,毛色银白、暗红纹路如同燃烧火焰的巨虎真身,赫然出现在空地之上!
琥珀色的竖瞳如同两轮冰冷的月亮,散发着毁灭一切的凶威!
陆离感受到那滔天的妖气,脸色也凝重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保留,体内的鬼气不计代价地转化成煞气,而后汹涌而出,悉数注入到前方匹夫身体之中!
这让他的脑袋又有了久违的刺痛感。
“吼!”
匹夫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周身血色煞气疯狂涌凝聚!
在那片金戈铁马与尸山血海的幻象中,他的形态也开始发生剧变——残破的衣甲与身躯融合膨胀,最终化作一头同样体型庞大,鳞甲狰狞、独臂、獠牙外露、眼中燃烧着血色火焰的断臂睚眦!
凶煞之气丝毫不逊于对面的白虎!
一为供气妖力凝聚的白虎真身,一为战场煞气化形的凶兽虚影!
两个庞然大物彼此对视一眼,下一刻,便如同两颗陨星般狠狠冲撞在一起!
爪撕!牙咬!尾扫!
最原始的搏杀在空地上演!
虎啸睚眦吼震天动地,供气与煞气疯狂对耗!
每一次交锋都地动山摇,卷起的狂风将周围的残垣断壁彻底夷为平地!
云裳君所化的白虎利爪撕开了睚眦的鳞甲,带出大蓬溃散的血色煞气;而睚眦的獠牙也在白虎身上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口,金色的虎血泼洒而下,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坑洞。
两者都以伤换伤,搏命厮杀!
终于,在一次毫无花哨的正面冲撞后,力量消耗过巨的匹夫睚眦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
庞大的身躯再也无法维持,轰然溃散,重新化作暗淡的煞气缩回到,不知何时掉落在地面的伞内。
而云裳君也不好受,庞大的白虎真身迅速缩小淡化,重新变回了人形。
她身上的凤冠霞帔破烂不堪,露出下面白皙肌肤上多道正在渗血的伤口,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连站立都有些不稳。
她再也无法控制周身供气,那些原本被她吸收镇压的伥鬼,哀嚎着从她身上脱离,化作一道道模糊的黑影,跌落在地,在荒草地上痛苦挣扎。
阴影中的陆离,脸色同样不好看,嘴唇失去了血色。
催动匹夫化身睚眦,几乎抽干了他的体力和鬼气。
但相比之下,他的状态比油尽灯枯的云裳君要好上太多。
他心念一动,白素衣的身影再次凝聚。
她伸手一指,一个由纸屑构成的、与陆离一模一样的纸人,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到了气喘吁吁的云裳君面前。
困兽犹斗的道理,陆离比谁都懂。
他可不想在最后关头被这位山君临死反扑,阴沟里翻船。
纸人陆离弯腰,捡起地上那柄光泽暗淡了许多的睚眦朱煞伞,然后好整以暇地坐在了旁边那张唯一完好的太师椅上,灰眸平静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女山君。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哀嚎的伥鬼,最后落回云裳君绝美却苍白的脸上,嘴唇开合,发出与陆离本体一般无二的淡漠声音:
“说说花道人是怎么回事……我给你一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