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的夜,是被松涛裹着的浓黑。
雾早就散了,只剩下冷得刺骨的风,从山巅往下灌,穿过松枝的缝隙时,发出“呜呜”的响,像谁在山谷里哭。桑晓的院子里,那盏油灯还亮着,昏黄的光透过窗纸,在青石板上投下一块不规则的亮斑,像块被揉皱的金箔。霍恒坐在西厢房的木床上,指尖摩挲着清心玉——玉坠今晚格外安静,没有白天的温烫,只有淡淡的凉意,像在预示着什么。
他刚把布囊里的斩妖符整理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哐当”一声脆响,像是陶碗摔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莲香带着怒意的呵斥,尖锐得像被扯断的琴弦,刺破了夜的安静。霍恒心里一紧,抓起清心玉就往门外冲——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中央,莲香和李氏正对峙着,两人之间的空气像被点燃了似的,泛着扭曲的热浪。莲香的红裙在风里猎猎作响,裙摆的狐狸暗纹被狐火映得发亮,她的指尖燃着一团碗口大的红焰,火焰跳动着,不时有火星溅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个黑色的小印,又很快被风吹灭(狐妖特效升级)。她的头发散了大半,红玛瑙簪子落在地上,发梢沾着点火星,眼神里满是猩红的怒意,像被激怒的兽。
李氏的情况更糟。她周身的淡蓝微光已经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深蓝,像墨汁掺了冰水,在她身边翻滚着,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她的手里,那把蓝色鬼爪比白天更长了些,爪尖泛着冷光,每挥动一下,就有细碎的冰碴往下掉,落在地上瞬间凝结成霜(女鬼特效升级)。她的身体有些虚浮,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却还是死死盯着莲香,嘴角勾着一抹冷笑,声音里带着点飘忽的回响:“你以为你用狐丹救了他,他就会选你?别做梦了!”
“我做梦?”莲香猛地抬手,狐火朝着李氏的方向掷过去,红色的火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像条燃烧的鞭子,“你不过是个连肉身都没有的鬼!你的阴气会害死他!你留在他身边,根本就是在害他!”
火焰撞在李氏的深蓝屏障上,发出“滋啦——”的巨响,像热油泼在冰面上。红色的火焰被蓝色的雾气包裹,慢慢变成淡紫色,却没有熄灭;蓝色的屏障被火焰烤得蒸腾起白雾,像开水冒气,却依旧顽固地挡在李氏身前。李氏冷笑一声,抬手一挥,深蓝的雾气突然化作无数道细小的冰刃,朝着莲香射过去:“我害他?你用狐丹强行续他的命,根本就是在透支他的阳寿!你才是在害他!”
冰刃擦着莲香的红裙飞过,落在后面的蔷薇藤上,藤蔓瞬间被冻住,叶子变成暗绿色,轻轻一碰就碎成渣。莲香被激怒了,周身的红芒越来越亮,连头发丝都泛着淡红,她的指尖又凝聚出一团更大的狐火,这次的火焰里掺着点金色的光——那是她仅剩的狐丹灵力,她竟然要动用本源力量(狐妖本源特效)。“我今天就除了你这个害人的鬼!让你再也不能缠着桑晓!”
“你敢!”李氏的深蓝雾气也开始泛着黑色,那是阴气过盛的征兆,她的鬼爪变得更加锋利,甚至能看到空气中被爪尖划破的细纹,“我死也不会让你伤害桑晓!”
两人正要再次动手,霍恒突然冲上前,指尖的清心玉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在空中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盾。光盾像块巨大的水晶,挡在两人之间,狐火撞在上面,被反弹回去,落在地上烧起一小片火焰;冰刃射在上面,瞬间融化成水,顺着光盾的边缘往下流。“别打了!你们再这样下去,不仅会伤了彼此,还会惊醒桑晓!”
莲香的狐火顿了顿,却没熄灭:“霍公子,这是我和她的事,你别管!她留在桑晓身边,就是个隐患!”
“我是隐患?你才是隐患!”李氏的深蓝雾气又浓了些,“你是妖,人妖殊途,你和桑晓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人妖殊途,那你一个鬼,就有可能了?”莲香反唇相讥,狐火又亮了些。
霍恒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知道光靠光盾拦不住她们——她们的执念太深,只有让她们看到彼此的付出,才能真正停下。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将清心玉的金光分成两道,分别射向莲香和李氏的眉心。金光钻进她们的身体,瞬间在院子中央展开两幅巨大的光影画面,像两块悬浮在空中的银幕(回忆特效·光影具象)。
左边的画面里,是半个月前的雨夜。崂山的雨下得很大,砸在屋顶上“噼里啪啦”响。桑晓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莲香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颗泛着红光的珠子——那是她的狐丹,百年修为的结晶。她的脸色比桑晓还白,双手颤抖着,却还是狠心将狐丹捏碎,放进旁边的药罐里。药罐里的药汤瞬间变成红色,冒着热气,莲香把药汤倒进碗里,一勺一勺喂给桑晓,每喂一口,她的身体就透明一分,头发也开始变得花白(狐丹献祭细节)。
“那时候他发着高烧,连话都说不出来,大夫说他没救了。”光影画面里,莲香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只能用狐丹救他,哪怕耗光修为,我也不能让他死……”
右边的画面里,是上个月的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三个地痞闯进院子,手里拿着木棍,要抢桑晓桌上的书。桑晓想护着书,却被地痞推倒在地。李氏突然从院子的阴影里冲出来,周身的淡蓝微光变成刺眼的亮蓝,她张开双臂,将桑晓护在身后,深蓝的雾气像巨浪般扑向地痞。地痞被雾气裹住,吓得尖叫着往外跑,李氏却因为在正午现身,身体被太阳晒得冒烟,淡蓝的微光越来越淡,最后倒在地上,几乎变成透明(鬼魂正午显形细节)。
“我知道正午现身会伤了魂体,可我不能看着他被欺负。”李氏的声音也带了哭腔,深蓝的雾气开始颤抖,“我躲在墙角恢复了三天,才敢出来见他,我怕他担心……”
光影画面慢慢消散,院子里陷入了死寂。莲香的狐火渐渐变小,红色的光芒里掺了点淡蓝,像在同情李氏;李氏的深蓝雾气也慢慢变淡,恢复成之前的淡蓝,爪尖的冷光消失了。风还在吹,却没那么冷了,松涛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些。
莲香看着地上的蔷薇藤残渣,又看了看李氏虚浮的身体,眼里的怒意慢慢变成了愧疚:“你……你为了他,竟然敢在正午现身?”
李氏低下头,淡蓝的微光轻轻晃了晃:“你不也为了他,耗了百年修为……”
两人都没再说话,空气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霍恒刚想开口劝她们和解,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草木的清香——是青娥。
青娥提着个竹篮,从门外跑进来,竹篮里装着刚采的草药,叶子上还沾着露水。她的浅碧色布裙沾了些泥土,发梢的淡粉丝带飘得老高,看到院子里的景象,愣了一下:“霍恒,这里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重的妖力和阴气?”
她的目光落在莲香和李氏身上,指尖泛出淡碧色的草木仙气,轻轻扫过两人。仙气碰到莲香的红芒,红芒变得柔和了些;碰到李氏的淡蓝微光,微光也稳定了些(草木仙气中和特效)。“你是百年狐妖,狐丹受损了对不对?”青娥走到莲香身边,从竹篮里拿出一株淡绿色的草药,“这是还魂草,能帮你补点灵力,你嚼碎了吃,虽然不能恢复狐丹,却能缓解修为流失的疼。”
莲香接过草药,有些惊讶:“你……你怎么知道我狐丹受损?”
“草木能感应灵力呀。”青娥笑了笑,又走到李氏身边,拿出一块碧色的玉佩,“这是我娘给我的护身玉,能稳定魂体,你戴着它,以后正午也不用怕太阳晒了。”
李氏接过玉佩,玉佩贴在魂体上,瞬间传来一阵暖意,淡蓝的微光变得更亮了些:“谢谢你……”
青娥又转头看向霍恒,眼里带着点嗔怪:“你也是,遇到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我?我今天去后山采草药,感应到你的清心玉有波动,就赶紧跑过来了,还好没出大事。”
霍恒看着青娥忙碌的身影,心里突然觉得踏实了——有她在,再棘手的情况也能变得温和。他笑了笑:“我本来想先拦着她们,等你回来再说,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青娥吐了吐舌头,又转向莲香和李氏:“你们都喜欢桑晓,对不对?”
莲香和李氏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喜欢一个人,不是要把他占为己有,而是要让他过得好呀。”青娥的声音很软,却带着点说服力,“你们一个用狐丹救他,一个用魂体护他,都是真心对他好,为什么要吵架呢?桑晓要是知道你们为了他伤了彼此,他会难过的。”
莲香看着手里的还魂草,又看了看李氏手里的护身玉,突然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不该跟你吵架,也不该质疑你的心意。”
李氏也点了点头:“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我们……我们以后别吵了,好不好?”
“好。”莲香的狐火彻底熄灭,红芒恢复成之前的温润;李氏的鬼爪也消失了,淡蓝的微光变得柔和。
就在这时,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桑晓穿着件单衣,站在门口,脸色还有点苍白,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吵醒了。他看着院子里的四人,又看了看地上的狼藉,眼里满是愧疚:“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们才会吵架……”
“不关你的事!”莲香和李氏同时开口,又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青娥看着这一幕,悄悄拉了拉霍恒的袖子,小声说:“你看,这样多好。不过我觉得,她们心里的芥蒂还没完全解开,以后说不定还会吵架,我们得多留几天,帮她们彻底化解才行。”
霍恒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莲香和李氏身上——她们正围着桑晓,一个帮他披衣服,一个问他是不是冷,眼里的温柔比夜色里的油灯还暖。他摸了摸怀里的清心玉,玉坠又开始泛着温烫,这次的温度里,没有了之前的不安,只有平和的暖意。
风渐渐停了,松涛的声音也消失了,院子里只剩下油灯的“噼啪”声和几人的低语声。青娥把竹篮里的草药放在石桌上,开始帮莲香整理草药,李氏也过来帮忙,两人的手偶尔会碰到一起,却没有再吵架,只是相视一笑。霍恒看着她们,突然觉得,崂山的夜,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只是他心里清楚,这场和解只是暂时的——莲香和李氏对桑晓的情意,像两颗埋在土里的种子,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再次发芽。他和青娥,还得在这里多留些日子,才能确保这场情意,不会变成伤人的执念。油灯的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把莲香的红、李氏的蓝、青娥的绿、霍恒的金都染成了暖色,像一幅被夜色包裹的温情画卷,在崂山的山坳里,静静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