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天离去时的背影,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萧索与沉重。
他高大的身躯仿佛被风雪压得矮了几分,每一步都踏在雪中,留下一个深沉的脚印,旋即又被新的落雪覆盖。
驿馆的另一处厢房内,高远透过窗户的缝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抚了抚自己精心打理的山羊胡,眼中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诮。
看来,那个疯子皇子和军方大佬的会面,并不愉快。
这就对了。
一个行事癫狂、毫无章法的皇子。
一个手握重兵、老成持重的元帅。
这两人凑在一起,不闹出矛盾才是怪事。
高远松了口气,心中对楚休的戒备和恐惧低了几分,低喃道:
“陛下圣明,早已看穿了这一切,笃定大夏内斗严重。”
“大夏的内斗越激烈,对大周就越有利。”
“楚休此人虽擅长玩弄人心,制造恐慌,手中有些东西,有点势力,但也只是有限。”
“终究是个根基浅薄的疯子,连自家军方基石重臣都无法拉拢,反而引得对方恶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信已经送出去,我现在只需静观其变,看着这个楚休如何将自己玩死。”
次日,风雪稍歇。
在黑甲黑骑的护卫下,楚休的使团队伍,缓缓启程。
楚休撩开车帘一角,看到了无数雪林城军民复杂的注视着自己。
同时听到了些许议论声。
“这......这此去,真的能平息战事吗?”
“哎......二十万大军,那可是大周的二十万大军啊,一旦开大,咱们可怎么活啊......”
“上苍保佑,不要打仗啊......”
“希望九殿下出使大周,能一切顺利啊......”
楚休放下了窗帘,闭上了眼睛,低声道:
“放心吧,定会让你们过上安稳平和的日子。”
队伍离开了这座边境雄城,向着东方的大周国境行去。
队伍的速度依旧不快,那辆被黑布笼罩的巨大四轮马车。
在冰天雪地中格外显眼,仿佛一座移动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灵柩。
三日后,队伍终于抵达了大周的边境重镇——铁壁关。
此关靠险而立,城墙高耸,通体由黑色的巨石垒砌而成,望之便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压迫感。
关隘之上,旌旗猎猎,甲士林立,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彰显着大周的强大。
众多商贾和百姓有序的在关隘前排队,更彰显着大周的繁华。
楚休的队伍尚未靠近关门,一队骑兵便从城内呼啸而出,拦住了去路。
为首一员将领,身形魁梧,面容倨傲,正是此地守将,骁骑将王佳豪。
他早已接到了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令,等待了多日,正憋着一肚子火气,同时心中充斥着对立功的渴望。
王佳豪策马来到队伍前方,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楚休的队伍。
冷冽的视线定格在那辆最扎眼的马车上,眼中迸射着杀意。
随后他朗声喝道: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一名幽灵上前,面无表情的地递上国书道:
“我等乃大夏使团,奉大夏皇帝陛下之命,护送九皇子殿下出使贵国,化解干戈。”
“化解干戈?”
王佳豪冷笑一声,手中的马鞭指向那辆被黑布遮盖的马车,言语中尽是不加掩饰的挑衅道:
“大夏使团又如何,本将军奉命在此检查过往商队,严防走私!”
“我看你们这辆车,形制古怪,里面定然藏了违禁之物!”
“来人!给我把这辆车扣下,拉到一旁,仔细搜查!”
他一声令下,身后数十名甲士“哗啦”一声拔出腰刀,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幽灵们二话不说,直接纵马上前,抽出了锋利的钢刀,同大周边军对峙。
黑甲黑骑,眼神冰冷,深沉如渊的气势。
让原本有些轻视的大周边军,如临大敌,神情凝重了起来。
王佳豪眯眼,杀意不假思索的显露,他握住了腰间刀柄,冷呵道:
“怎么?”
“要违抗我大周律法不成?”
空气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一旁同样要进入大周关隘的路过商贾百姓,纷纷面色惊骇,快速离开,免得殃及池鱼。
他们知道,王佳豪这哪里是检查,分明就是当众羞辱大夏使团!
高远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出去解围的意思。
同时,他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好戏,终于开场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疯子皇子要如何应对这第一道下马威。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楚休的马车帘子被一只苍白的手掀开,露出了他那张纯真无害的脸。
他依旧披着厚厚的狐裘,看起来病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没有丝毫愤怒,反而带着一丝好奇与困惑,轻声问道:
“这位将军,是要检查我们送给大周皇帝陛下的国礼吗?”
国礼?
同时,王佳豪听到这个词,便怒火中烧。
将马桶赠与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当酒杯。
他姥姥的,真想现在就砍了这个病秧子。
但王佳豪他没想到,自己威逼,对方是这种反应。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梗着脖子硬声道:
“国礼?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本将军职责所在,必须开箱验货!”
“哦,原来是这样。”
楚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善解人意的笑容道:
“应当的,应当的。”
“入乡随俗,我们理应遵守大周的规矩。”
他这副温顺配合的模样,让王佳豪准备好的一肚子怒斥都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他感觉自己卯足了全力的一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楚休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道:
“既然要查验。”
“那便有劳将军了。”
他对着马车外的幽七示意道:
“幽七,既然王将军想要亲自查验,那就把盖子打开,让将军看个仔细吧。”
“同时检查一下,免得路上颠簸,磕碰了国礼,让国礼有恙,那便是我们大夏的罪过了。”
“是,殿下。”
幽七躬身领命,面无表情地走向那辆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