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马可那条短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许童的视网膜上。
董宇毁约了。
他回去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她心中所有因为即将见到女儿而燃起的火焰，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小姐！”对讲机里，阎可妮的声音也绷紧了，“吴姐说董宇的车已经进了小区大门，最多一分钟就到别墅！”
一分钟。
六十秒。
从别墅三楼带着一个孩子和一个昏迷的女人撤离，穿过布满了董宇眼线的花园，再回到车上。
不可能。
许童满脸都带着失落的神情。
就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能抱到欣欣了。
可现在，这扇窗，关上了。
如果吴姐和阎可妮被堵在里面，后果不堪设想。她们的身份一旦暴露，欣欣就会被转移到更隐秘的地方，她将彻底失去女儿的踪迹。
她的大脑在零点几秒内疯狂运转，权衡着所有的利弊。
愤怒，不甘，思念……所有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滚，最后，都被一种绝对的、冰冷的理智压了下去。
“撤。”
她对着对讲机，只说了一个字。
声音沙哑，却不带一丝犹豫。
“所有人，立刻按b计划撤离。把那个女人……”
她眼底闪过一抹狠厉的光。
“……送回去。”
“小姐？！”阎可妮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
送回去？
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抓到的人，就这么送回去？
“执行命令。”我们要以正确的方式惩罚她，让她在监狱吃一辈子牢饭。
许童挂断了通讯，将手机扔在一边，整个人重重地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她不能就这么把欣欣接回来。
是的，她可以不顾一切，让阎可妮她们强行把欣欣带出来。
可然后呢？
我不能以这种方式要女儿，欣欣现在还小，不能让她幼小的心灵添上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疤。
更重要的是，一旦她以这种方式夺回女儿，就等于直接告诉董宇——我，许童，回来了。
太便宜他了。
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易就知道答案？
她要的，不是这种粗暴的、两败俱伤的复仇。
她要的，是诛心。
是让他活在无边的猜忌和恐惧里，让他亲手毁掉自己拥有的一切，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一点点变成他最恐惧的噩梦。
她要让他，比死，还难受。
……
董家别墅，二楼。
空气里还残留着乙醚那甜腻又刺鼻的味道。
阎可妮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欣欣的房间里。她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陈婉婷，又看了一眼被吴姐护在怀里、吓得小脸发白却懂事地没有哭出声的欣欣，对吴姐做了一个“撤”的手势。
吴姐点点头，弯下腰，用最温柔的声音对欣欣说：“欣欣乖，刚刚阿姨是在跟陈阿姨玩一个睡觉游戏。现在游戏结束了，你快躺回床上去，闭上眼睛，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睁开，好不好？”
欣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爬上床，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阎可妮和吴姐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架起瘫软如泥的陈婉婷，没有走门，而是直接打开了欣欣房间旁边那扇通往露台的落地窗。
窗外，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绳索，从三楼一直垂到一楼的花园里。
两人动作娴熟地将陈婉婷固定在身上，如两只灵巧的夜猫，悄无声息地顺着绳索滑了下去，消失在浓密的树影里。
几乎就在她们落地的同时，别墅的大门，被人用钥匙打开了。
董宇走了进来。
他解开领带，随手扔在玄关的柜子上，脸上带着一种计划被打乱的烦躁。
马邦国到底是啥意思，竟然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跟我谈，没半分诚意。
一定是Evelyn Lin在背后搞鬼。那个女人，就喜欢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
他换上拖鞋，正准备上楼，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客厅地毯上的一点狼藉。
是碎裂的玻璃，和一滩已经有些凝固的、白色的牛奶。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欣欣的杯子！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欣欣！”
他疯了一样冲上二楼，一脚踹开了女儿的房门。
房间里，小夜灯亮着。
欣欣正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
董宇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但那股不安感却更加强烈了。
他走到床边，轻轻拉开被子。
“欣欣，别怕，是爸爸。”
欣欣睁开眼，那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掉下来。
“爸爸……”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怎么了？告诉爸爸，发生什么事了？”董宇的心都揪紧了。
“陈……陈阿姨……”欣欣指了指地上的牛奶渍，“她……她跟吴阿姨……玩游戏……”
玩游戏？
董宇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回头，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
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正常。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怪的甜味。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向陈婉婷的卧室。
门没锁。
他推开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他按下开关，灯亮了。
陈婉婷就躺在床上，睡得很沉，身上还穿着白天那套粉色的香奈儿，妆都没卸。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
可董宇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他走过去，推了推陈婉欣。
“婉婷？醒醒！”
陈婉婷没有任何反应。
董宇心里一急，伸手探向她的鼻息。
呼吸很平稳。
他松了口气，随即，眼神落在了她紧握的右手上。
那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他用力掰开她的手指。
一把银色的、闪着寒光的水果刀，从她手里掉了出来，落在柔软的被子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董宇的身体，像被冻住了一样，僵在原地。
那把刀，是厨房里的。
她拿着刀，睡着了？
不。
他猛地回头，看向欣欣房间的方向。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瞬间钻进了他的大脑。
这个疯女人，她想干什么？
她拿着刀，去找欣欣了？
然后被吴姐发现，制止了？所以欣欣才会说她们在“玩游戏”？
董宇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了。
他一直知道陈婉婷的情绪不稳定，但他从没想过，她会疯狂到这个地步！
黑色的商务车里，许童接到了马可的电话。
“姐姐，人没事吧？”电话那头的马可，声音里没有了平时的轻佻，多了一丝真正的关切。
“没事。”许童淡淡地说，“倒是你，欠我一个解释。”
“嘿，这可不赖我。”马可叫起了撞天屈，“我发誓，我本来是准备了全套班子，连ppt都做了八十多页，准备跟那孙子耗上一整晚的。谁知道他跟个听说约的人是我，二话不说就挂了电话。我的人说他立刻掉头往回家方向开
我知道了。“她没有跟马克多说，”今天的事，谢了。“
”光说谢谢可不行啊，姐姐。说好的饭呢？“
”下次。”
许童挂断电话，揉了揉发痛的眉心。
她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第一次，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一丝动摇。
“可妮。”她忽然开口。
“小姐。”
回家，看看我妈，有点担心她。她老想欣欣，怕她又跑去学校看欣欣，万一遇到董宇就麻烦了。
好的！小姐，车子向着城市的另一端，飞驰行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