崤山脚下,士兵们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李源,也看着那些刚卸下来的,全新的钢铁巨兽。
巨大的蒸汽绞盘,比水桶还粗的卷筒上,缠绕几千米长,闪着金属冷光的缆绳。
这什么东西?又要搞什么巫术?
在所有人那不解又怀疑的眼神中,李源一句话没解释。
他只是冷静的,下一道道让所有人都听不懂的命令。
“第一工程队,带绞盘A,登山!目标,左侧崖顶!”
“第二工程队,带绞盘b,从另一侧绕行,目标,右侧崖顶!”
“其他人,原地待命!铺设临时轨道!”
“喏!”
天工院的工匠们齐声应和,没有一点迟疑。
他们用一种近乎狂热崇拜的眼神看着李源,然后用军队般的效率行动起来。
几十个最精锐的工程队员身上绑绳,背着重工具,像猴子一样,开始徒手爬那近乎垂直的陡峭悬崖!
他们动作矫健利落,看得那些自诩山地作战精英的秦军士兵都自愧不如。
接着,他们从崖顶放下几根粗绳索,利用滑轮组跟人力绞盘,开始把那重几万斤的巨大蒸汽绞盘部件,一点点往几百丈高的崖顶吊运!
“叮叮当当!”
“嘿咻!嘿咻!”
铁锤敲岩石,把绞盘基座死死固定在山体上的声音,跟工匠们齐心协力的号子声,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
杨嚣和他的副将们就这么呆呆的仰着头,看着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看着那些工匠,像神话里的天兵天将,在悬崖峭壁上,建造凡人无法理解的工程。
他们的脑子一片空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几小时后,两台巨大的蒸汽绞盘,像两尊沉默的钢铁巨兽,被牢牢固定在山口两侧,相对的悬崖顶上时,山谷下的士兵,已经彻底麻木了。
然后,他们看到了让他们终生难忘的景象。
两根比成年人大腿还粗的主缆绳,从两边的崖顶放下。
工匠们熟练的把缆绳两端,固定在山口两侧铺好的轨道地基上。
崖顶那两台沉寂很久的蒸汽绞盘,开始发出低沉的轰鸣!
缆绳,被缓缓的,一点点收紧!
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注视下,一条横跨了整个山谷,长几百丈的往复式索道,就这么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阳光下,那两根绷得笔直的缆绳,闪着冰冷残酷的光,像两道通往天际的阶梯!
天梯!
“这……这是要做什么?”一个年轻士兵,声音发干的喃喃自语。
身边的人,没人能回答他。
因为所有人的认知,都已经在这匪夷所思,神迹般的工程面前,彻底崩溃了。
这时,李源的声音再次平静的响起。
“第一节车厢,准备!”
一节卸了车轮,只剩下车斗的,满载几万斤巨石的车厢,被缓缓推到缆绳的起点。
几个工匠熟练的用巨大铁锁,把它牢牢固定在其中一根缆绳下方的滑轮挂钩上。
李源举起手里的令旗。
他的目光平静的扫过山谷下几千张写满呆滞跟震撼的脸,然后,猛的挥下!
“开动!”
“吼——!!!!”
崖顶之上,那两台蒸汽绞盘在这一刻,同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在所有人那瞬间瞪到极致的瞳孔中,那节满载几万斤巨石的沉重车厢,竟被那粗壮的缆绳,轻而易举的从地上缓缓吊起!
然后,在巨大的滑轮带动下,它好像真的登上了一架无形的,通往天空的阶梯!
就这样,缓缓的,平稳的,不可阻挡的向几百丈高的山顶升去!
安静。
整个山谷,安静的可怕。
几千名秦军士兵全都仰着头,张着嘴。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在过去需要几千人耗费几天,付出无数血汗,都不一定能搬上山顶的重量,此刻,却像片羽毛,被一只无形的神明之手,轻松的提到天空!
那画面,太不真实了!太震撼了!
那已经不是人力!是神力!
是移山填海,颠倒乾坤的神力!
当第一节车厢稳稳的抵达山顶,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工匠平稳卸下时,山谷之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充满了敬畏跟狂热的巨大欢呼!
“神迹!是神迹啊!”
“李令君……是神仙!是神仙下凡啊!”
“天佑大秦!天佑大秦啊!”
士兵们疯了,他们激动得又蹦又跳,互相拥抱,喜极而泣。
他们看向高台上,那个平静的指挥这一切的年轻人,眼神里再没了怀疑,只剩下对神明般,最虔诚,最狂热的顶礼膜拜!
有了第一次成功,接下来的事,就成了一场充满工业节奏感的高效表演。
一节又一节车厢,一段又一段铁轨,一头又一头铁牛,源源不断的被吊上那架天梯,被运往山顶,再由山顶的另一架索道,运往山的另一头。
那道在杨嚣眼中,至少需要一个月,付出无数代价都未必能翻越的天堑,在这神迹般的天梯面前,几个小时内,就被彻底征服!
都尉杨嚣就那么呆呆的站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那匪夷所思的一切,看着那曾让他感到绝望,甚至心里对李源生出一丝轻视的山脉,就这么被那个年轻人,用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方式,轻描淡写踩在脚下。
他心里那最后一丝,作为务实军人的骄傲跟理性的质疑,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缓缓的转身,目光穿过沸腾的人群,落在那个依旧平静如初的年轻人身上。
他迈开有些僵硬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到李源面前。
在几千名士兵的注视下,这位在南征北战中杀出赫赫威名,一身傲骨的铁血都尉,这位哪怕面对上将军蒙恬,都能据理力争,从不低头的务实军官,缓缓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满是尘土刀痕的残破甲胄。
然后,对着李源,这个比他年轻了近二十岁的文官,无比标准郑重的行了一个军中最高级别的大礼!
他深深的把头低了下去,那姿态,恭敬到了极致,像个初次拜师的懵懂弟子。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又带着发自灵魂深处的,绝对的心悦诚服!
“先生……通天彻地之能。”
“末将……”
“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