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陆瑶边出声问着,边将几枚银针扣在指尖。
白希鸾反应极快,小手一伸,迅速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警惕地朝外望去。
只见钱多多和连右已将马车停下,钱多多骂骂咧咧地朝前方走去,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粗布下人衣服的小女孩正拦在翟修的马匹前,脸上明显是被刻意抹了几道污垢。
此刻,她正仰着小脸,虽满脸惊恐,身上也在瑟瑟发抖,嘴唇却倔强地紧咬着,任凭车队的人怎么驱赶,都不肯退到一旁。
连右寸步不离地守在马车前,眉头紧锁,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钱多多叉着腰,又是后怕又是恼怒地数落着:“你个小丫头从哪窜出来的?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就不怕被这马蹄踩成烂泥?”
翟修死死拽紧手里的缰绳,脸色也十分难看。
刚才若不是他反应快,及时勒住了受惊的马,这小丫头恐怕早就被马踢飞了去。
那孩子被钱多多和翟修严肃的样子吓得一哆嗦,单薄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可怜极了。
“你是……哑巴吗?”
钱多多被她这闷声不吭的样子弄得一头雾水。
“难不成……走丢了?”
一连问了几句,小姑娘依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钱多多和翟修也没了耐心,刚想说饶过她继续出发。
谁知,那小丫头直接‘砰砰砰’连磕了几个响头。
“求求你们!救救……救救我娘亲……”她带着哭腔哀求,声音满是绝望。
“你娘亲?”
钱多多和翟修交换了个眼神,心底疑窦顿生,狐疑地打量着这突然出现的小姑娘。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离北城有段距离了,身处荒郊野外。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个小姑娘让救她的娘亲?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蹊跷。
“你和你娘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钱多多单刀直入,目光如炬,“还是说,还有别人?只不过你们遇上了事儿?”
小姑娘却只是拼命摇头:“只有我和我娘亲……”
至于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小姑娘却避而不谈,眼神闪烁不定。
钱多多和翟修心里的疑虑就更重了,当即就要吩咐所有人继续赶路。
小姑娘见状,立马起身冲到钱多多面前,再次跪下,小手颤抖着想要抓住钱多多的衣角,却又不敢。
“求求你们,救救我阿娘吧!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出了什么事?”
见钱多多迟迟没过来,陆瑶带着白希鸾和雷嫣柔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始终保持着警惕的连右。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小姑娘显得更加惶恐不安,小脸煞白。
钱多多只好将方才的事快速说了一遍。
几个人听了后,也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但……
看着那小姑娘惊慌无助、不似作伪的模样,又狠不下来。
“我跟她过去看看,你们在这等我。”
一直耗着不是办法,翟修从翻身下马,走到那小姑娘面前。
就算有诈,他自己也可以应付。
“你娘在哪儿?带路。”
虽然翟修没有板着张脸,但是那天生的下三白还是让小姑娘心生惧意。
但听到对方愿意救她娘亲,小姑娘眼里总算有了些许亮光。
“谢谢!谢谢!”说着,又磕了三个头,还没磕完就被翟修一把拎着后领提了起来。
“别浪费时间,带路。”他言简意赅。
小姑娘也不生气,反而笑得傻兮兮的,连忙起身。跌跌撞撞地引着翟修朝不远处的芦苇丛走去。
白希鸾几人刚回到马车前,就看见翟修背着个人,单手还拎着刚才的小姑娘,正疾步往这边赶。
待翟修将背上的人放在马车上时,白希鸾他们这才看清,那是个年轻妇人,身上同样穿着下人的衣服,脸上同样抹着污垢。
陆瑶检查着妇人的状况,白希鸾的目光却落在那妇人的手上,不禁一愣,转而望向一直在旁边担忧不已的小姑娘。
两个人的手……都是细腻白嫩……
绝非是做粗活的下人之手!
顿时神色一凛。
“被毒蛇咬了,毒素已经侵入太久,如若早半个时辰,或可无恙。”陆瑶掀开妇人的裤脚,露出脚踝上两个清晰的毒蛇牙印,整条腿已然发黑肿胀。
钱多多和翟修下意识别开视线。
毕竟……
这些寻常人家的女子,最在乎的便是声誉、名节。
听到陆瑶的话,小姑娘不禁焦急万分。
“求求你们……”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希鸾打断:“我有办法救你娘亲,但是你得老实告诉我,你们到底是谁?”她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小姑娘。
“我……我……”
小姑娘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神犹豫地望向昏迷不醒的妇人。
白希鸾顺着她的视线扫向那妇人。
“是不是你娘亲不让你说?”
小姑娘紧张地绞着手指,迟疑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该不该救你娘,万一救了个麻烦……”白希鸾丝毫不退让,话虽不好听,却在情理之中,周围无人反驳,并不觉得此话有什么不妥。
“我……我叫阿蛮。”许是想要救自己的娘亲,小姑娘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声音发颤,“我们是北城史家的人……”
“北城史家?”钱多多眉头微蹙,“史邺保是你什么人?”
听到这个名字,阿蛮如同受惊的小兔子,猛地抬头,满眼惊恐。
见她如此反应,钱多多审视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来回扫视着这对母女。
白希鸾等人见状,也都齐刷刷地望向钱多多。
“你是史邺保的女儿?”钱多多声音沉了几分。
顶不住钱多多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小姑娘害怕地点了点头。
“史邺保是谁?”
翟修不解地问着钱多多。
钱多多面色凝重,无奈叹了口气。
“还记得我们出城时,听到的那件事吗?”
几人一愣,下一秒,默契十足地同时望向那脸色已经彻底发青的妇人。
“你是说……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杀了她夫君?”
翟修倒吸一口凉气。他打量着妇人那带着异域风情的深邃五官,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的!我娘亲是好人!”阿蛮慌忙解释,“都怪我阿爹!是他不肯救外祖母,寒了娘亲的心!他……他还要把我和娘亲卖给人牙子!”
担心白希鸾他们不肯救自己的娘亲,小姑娘彻底绷不住了,将自己的底细交待得明明白白。
原来,小姑娘叫阿蛮,并非小名,是从出生就叫这个名字。
她的母亲是西城女子,史邺保是北城的富商,专做药材生意,来往最多的便是西城,对阿蛮的母亲一见钟情,还将其娶回了北城。
嫁给史邺保生下阿蛮后,阿蛮的娘亲有了旧疾,再也未能生育。
史邺保为了延续香火,接连纳了很多妾室,就为了有个儿子,至此对阿蛮和她娘亲冷淡了很多。
阿蛮的娘亲忍受不了,想要求休书回西城,却被史邺保拒绝,甚至一封家书将阿蛮的外祖母邀请到了北城。
可谁知,外祖母刚到北城没多久,便被人掳了去。
史邺保却拒绝赎人,和阿蛮的娘亲大吵了一架,直到听见史邺保说要将她们卖给人牙子,阿蛮她娘亲才彻底爆发,将史邺保杀了。
“你娘亲如何做到将一个强壮的男子杀了的?”
钱多多仍有疑虑。。
毕竟,北城男人身材大多高大魁梧,史邺保他见过,绝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够抗衡的。
“娘亲她……用了虫子……”阿蛮不确定的说道,“黑漆漆的虫子。”
“虫蛊?”
翟修闻言色变:“又是这恶心玩意儿!”他语气里满是厌恶与忌惮。
而白希鸾从刚才就一直沉默不语,微低着头,没人注意到她眼里的挣扎与复杂的情绪。
“你外祖母”她忽然抬起头,目光直直望向阿蛮,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她……还在世吗?”
众人皆是一愣,不解其意。
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冒昧……
唯有阿蛮,在听到这个问题后,一直强忍的泪水彻底决堤,眼中的痛楚清晰可见。
“听说……首领查处了一个地下黑市,还带回了很多尸体,张榜让大家去认领。”阿蛮泣不成声,“娘亲……娘亲有去看过……外祖母……外祖母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