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钧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牢牢钉在沐兮脸上,那句低沉冰冷的质问,让她周围的空气瞬间冻结。
百乐门的喧嚣歌舞、爵士乐声,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走廊里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军靴踏地的沉闷回响。
沐兮的心脏狂跳到了极点,几乎要撞破胸腔。
大脑飞速运转,却一片空白,所有精心准备的说辞在绝对的力量和威压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然而,张彦钧甚至没有给她编织借口的机会。
下一秒,他猛地俯身,一手抄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锢住她的背脊,竟是毫不费力地、如同扛起一件战利品般,将她整个人猛地扛上了肩头!
“啊—!”
天旋地转间,沐兮失声惊呼,手里的提包和那本《小说月报》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胃部被坚硬肩章顶住,带来一阵剧烈的恶心眩晕。
视野倒转,只能看到他军装挺括的背部线条和脚下飞速倒退的光洁地板。
浓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硝烟与权力的味道,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放开我!”
“张彦钧!你放开!”
她又急又羞,血液轰然涌上头顶,奋力挣扎,手脚并用捶打着他。
可她的力量于他而言,不过是蜻蜓撼柱。
张彦钧对她的挣扎和抗议充耳不闻,仿佛肩上只是扛着一只不听话的猫儿。
他面无表情,迈着沉稳而迅疾的步伐,径直扛着她穿过觥筹交错的舞池边缘,朝着大门走去。
这一举动,无疑在热闹的百乐门里投下了一颗炸弹。
音乐似乎都滞涩了一瞬。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惊愕、好奇、玩味、暧昧、畏惧……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倒悬着的沐兮紧紧包裹。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那不是张少帅吗?”
“他肩上的是谁家小姐?”
“啧啧,真是……”
“快别看了,惹祸上身!”
那些目光,那些低语,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沐兮裸露的皮肤上。
极度的羞耻感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甚至能感觉到周复明那个方向投来的、带着玩味审视的视线。
她再也承受不住,猛地抬起唯一能自由活动的手,死死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颊,将所有的惊呼和屈辱都压抑在喉咙深处。
另一只手却出于本能,不得不紧紧抓住他军装的后襟,以防自己在那颠簸的步伐中滑落。
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却像是她羞怯又依赖地抱紧了他。
VIp卡座区,周复明端着酒杯,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那高大冷硬的军官扛着那抹纤细的墨绿色身影,如同暴风般不容置疑地席卷过人群,消失在旋转门后。
他轻轻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眼底的神色复杂难辨。那笑容里,有几分是对“小白兔终究逃不过饿狼利爪”的早已料定,有几分是对沐兮不自量力、四处冒险却轻易被擒的淡淡嘲弄。
但,当那抹墨绿色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当想象着沐兮此刻可能紧贴着张彦钧胸膛的窘迫模样,他嘴角的笑意微微淡了下去。
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晰察觉的不快与涩意,如同杯中美酒的余味,悄然漫上心头。
他欣赏沐兮的聪慧与韧性,甚至享受那种在智力上引导、博弈,并看着她一步步按照自己预期方向成长的掌控感。
在他潜意识里,沐兮是他精心挑选并正在雕琢的“同类”,是一件值得收藏的、特殊的艺术品。
而此刻,这件“艺术品”却被另一人以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强行打上标记,公开掠夺。
这种感觉,并不愉快。
仿佛自己棋盘上一枚重要的棋子,被对手蛮横地一把抓走,破坏了原有的节奏和美感。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压下那点莫名的不豫。
罢了,棋子总有收回的时候。
只是这头北方来的狼,确实需要更耐心地周旋。
而此时,被粗暴塞进汽车后座的沐兮,惊魂未定,脸颊上的滚烫还未褪去。
她蜷缩在角落,像一只受惊的雀鸟,戒备地看着随后坐进来的、浑身散发着骇人低气压的张彦钧。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好奇的目光和喧嚣。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两人急促未平的呼吸声,以及沐兮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
张彦钧没有立刻发动汽车,他只是侧过头,在窗外流转的霓虹灯光映照下,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地盯着她。
那目光,不再是舞池边的冰冷嘲弄,而是翻滚着某种更可怕的、近乎实质的怒火与……某种被挑衅后的、极度危险的占有欲。
“沐兮”他开口,声音沙哑得磨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