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艾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沙书记言重了，谈不上指导。”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只是最近，汉东的反腐工作，动静实在不小。”
“从基层到高层，落马的干部数量，有点惊人。”
“我们部里很关注，所以派我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这番话听起来滴水不漏。
每一个字都像是标准的官话。
可组合在一起，却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刺沙瑞金的心窝。
沙瑞金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他听懂了。
这是在敲打他！
反腐抓的人多，表面上看是成绩。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
这恰恰说明地方主官的失职！
说明你沙瑞金治理下的汉东，已经烂到了根子里！
好厉害的一张嘴。
沙瑞金心中冷笑。
他不认为中纪委现在会来问责自己。
但钟小艾的身份摆在那里。
他也不好发作。
“汉东的问题，确实很严重。”
沙瑞金的脸上，露出一丝沉痛。
“我们省委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过，目前汉东的反腐工作，主要是由中央派下来的专案组在负责。”
“楚组长能力很强，我们省委，全力配合。”
他轻描淡写地，就把问题推到了楚风的身上。
把责任也一并推了过去。
听到这个回答。
钟小艾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老狐狸。
她心中暗道。
来之前。
她就听侯亮平说了在常委会上发生的一切。
知道丈夫被沙瑞金当众呵斥，颜面尽失。
也知道。
那个叫楚风的专案组组长，是何等的霸道。
她想到侯亮平之前为了给沙瑞金办事，尽心尽力，结果却落得那般下场。
一股火气便涌了上来。
“沙书记。”
钟小艾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汉东毕竟是你主政的地方，你是一把手。”
“现在出了这么多的腐败分子，前有梁群峰，后有祁同伟。”
“一个省政法委书记，一个省公安厅厅长，都烂掉了！”
“汉东的官场，如果不从上到下，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查。”
“恐怕不行吧！”
钟小艾的语气咄咄逼人！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沙瑞金的脸上。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
这是赤裸裸的质问！
沙瑞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胸中的怒火。
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刚刚在楚风那里受到的屈辱，还没来得及消化。
现在，连侯亮平的妻子，一个处级干部都敢跑到自己面前指手画脚了！
真当他这个省委书记是泥捏的吗？！
“钟小艾同志！”
沙瑞金的声音，变得冰寒刺骨。
“如果你是代表中纪委，有什么新的指示，请通过正式途径，向汉东省委下达文件。”
“我们会按照程序，研究和执行。”
“如果只是私人身份过来，那很抱歉。”
“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就不多留两位了。”
这是最直接的逐客令。
也是最严厉的警告。
钟小艾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没想到沙瑞金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旁边的侯亮平，更是气得满脸通红。
刚想开口反驳，却被钟小艾用眼神制止了。
钟小艾深深地看了沙瑞金一眼。
她站起身。
“既然沙书记很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
她和侯亮平，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没有丝毫的留恋。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
“砰！！！”
一声巨响！
不是关门声。
是沙瑞金的拳头，狠狠砸在办公桌上的声音！
他霍然站起！
因为极度的震怒。
他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欺人太甚！”
“简直是欺人太甚！！！”
沙瑞金的咆哮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他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一个楚风！
一个钟小艾！
一个比一个嚣张！
一个比一个霸道！
这些人到底把汉东省委当成了什么地方？
把他这个省委书记，又当成了什么？！
沙瑞金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哗啦！”
杯子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可这依然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滔天怒焰。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沙瑞金，绝不能成为一个任人拿捏的傀儡！
楚风他惹不起。
难道连一个高育良。
他都动不了吗？！
一个念头如同疯狂滋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脏。
沙瑞金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厉色。
他猛地停下脚步，抓起了桌上的红色电话。
手指因为用力，都有些发白。
电话很快接通。
“国富同志，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
十分钟后。
省纪委书记田国富，怀着一丝忐忑，走进了沙瑞金的办公室。
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的碎瓷片。
田国富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出大事了。
“沙书记，您找我？”
田国富小心翼翼地开口。
沙瑞金没有看他，只是背着手，站在窗前。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气。
“国富。”
沙瑞金缓缓开口。
“你立刻去办一件事。”
“以省纪委的名义，对高育良同志，采取停职措施。”
“让他配合组织调查！”
轰！！！
田国富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死死地瞪着沙瑞金的背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停职高育良？
这......
这怎么可能？！
高育良是省委副书记！
是汉大帮的领袖！
在汉东经营数十年，门生故吏遍布全省！
在没有确凿证据。
没有经过常委会讨论的情况下，直接停掉一个省委副书记的职！
这简直是疯了！
这会引起汉东官场何等剧烈的地震？！
“沙书记，这......这万万不可啊！”
田国富急得声音都变了。
“这不和程序吧！”
之前，沙瑞金简单和他交代了一下。
因此田国富也知道，祁同伟把高育良供出来了。
只是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另外，高育良同志的问题，现在还没有定论。”
“专案组那边，也只是刚刚开始调查。”
“我们现在贸然对他采取措施，程序上说不通！”
“而且，会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请您三思啊！”
田国富苦苦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