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秘书心头一震。
他瞬间明白了沙瑞金的意图。
第一句话是给侯亮平压力。
告诉他,你的对手来了。
第二句话是给侯亮平动力。
告诉他,你的对手,已经断了一臂,正是你痛打落水狗的最好时机!
这是在火上浇油!
这是要让侯亮平和高育良之间,彻底没有缓和的余地!
“还有。”
沙瑞金继续说道。
“你提点他一下。”
“就说,月亮湖的案子,现在是全省关注的焦点。他作为主查的领导,一定要顶住压力,排除万难,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
白秘书的后背,甚至都冒出了一丝冷汗。
他知道,沙书记这句“不管涉及到谁”,指的就是高育良!
这是在给侯亮平尚方宝剑!
是授权他可以直接和省委副书记正面硬刚!
“我明白了,书记。”
白秘书重重点头。
“我现在就去办。”
看着白秘书离去的背影。
沙瑞金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楚风,你不是想看戏吗?
那我就让这场戏,演得更精彩一点!
我倒要看看,当吕州这把火,烧到连天的时候。
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坐得这么稳!
沙瑞金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吕州拉开序幕。
而他将是这场风暴背后,唯一的导演。
......
吕州市委大院。
气氛庄重而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紧张。
市委书记、市长,以及四套班子的主要领导,全部站在市委办公楼前,排成两列。
他们在等一个人。
等候汉东省委副书记。
高育良的到来。
高育良要来“视察指导”月亮湖命案调查工作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吕州官场。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位省委副书记,来者不善。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身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正是新上任的省检察院副检察长,侯亮平。
他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与市委书记并肩而立,脸上挂着一丝自信而又略带挑衅的笑容。
就在刚刚。
他接到了省委白秘书的电话。
电话里的内容,让侯亮平的心情,好到了极点。
祁同伟被抓了!
被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楚风的专案组,给抓了!
这个消息,对侯亮平来说,无异于天籁之音。
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抓住的,有些遗憾。
但只要祁同伟倒了,就足够让他感到畅快!
更重要的是,白秘书在电话里,那些意有所指的“提点”。
“顶住压力,排除万难,一查到底!”
侯亮平不是傻子。
他瞬间就明白了沙瑞金书记的真实意图。
这是在给他撑腰!
这是在告诉他,放手去干,不要怕高育良!
有了省委书记的这把“尚方宝剑”,侯亮平的底气,瞬间足了百倍。
他现在看谁都像是一个即将被他送进监狱的罪犯。
包括,他那位即将来到的,昔日的恩师。
高育良。
就在这时。
几辆黑色的奥迪轿车,缓缓驶入了市委大院。
车队在办公楼前停稳。
秘书小林快步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高育良一身深色西装,面容沉静,从车上走了下来。
“高书记好!”
吕州市委书记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热情地伸出双手。
高育良和他握了握手,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
“同志们辛苦了。”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定格在了侯亮平的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闪烁。
“老师。”
侯亮平脸上挂着笑容,主动开口。
只是这声“老师”,叫得不咸不淡,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尊敬。
“没想到,您会亲自来吕州。”
高育良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如今却要反过来咬自己一口的学生,心中五味杂陈。
但他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亮平啊,恭喜你。”
高育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前途无量啊。”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月亮湖挖出了尸骨,这是震惊全省的大案。瑞金书记把这么重要的担子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也是对你的考验。”
“你可不要辜负了省委的期望啊。”
高育良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肯定了侯亮平的地位,又以一个长辈和领导的姿态,对他进行“敲打”和“提点”。
然而,侯亮平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学生了。
“请老师放心。”
侯亮平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瑞金书记已经给了我指示,这个案子,不管涉及到谁,不管他的地位有多高,背景有多深,我都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侯亮平把“不管涉及到谁”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那眼神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高育良。
挑衅!
这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挑衅!
周围的吕州官员们。
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抬。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们谁都惹不起。
高育良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他没想到,侯亮平竟然会如此猖狂。
看来沙瑞金是铁了心,要拿自己当靶子了。
高育良心中冷笑。
但他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
“好,有志气!”
高育良甚至还赞许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干部,就应该有这种无所畏惧的精神。”
“走吧,别都站在这里了。”
高育良挥了挥手,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汹涌的交锋,根本不存在。
“我们去会议室,听一听案件的进展汇报。”
他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办公楼走去。
市委书记等人,连忙跟上。
侯亮平看着高育良那沉稳的背影,眉头微微一皱。
他本以为自己的话,足以激怒高育良。
可对方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反应。
这位昔日的老师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不过,侯亮平并不在意。
他现在手握沙瑞金的授权,背后有整个省检察院的支持。
他有足够的信心,撬开任何人的嘴巴。
包括他高育良!
侯亮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也跟了上去。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在吕州市委的会议室里,正式打响。
而这场战争的胜负,不仅关系到他们师生二人的命运。
更将决定整个汉东官场的未来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