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辞斜倚在三楼栏杆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扶手。
楼下舞台的聚光灯将灼华的身影镀上一层碎金,那人随着节奏甩动的发丝、眉眼间肆意张扬的神采,让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夜风拂过,卷起他衬衫下摆,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温柔,眼底像是落进了漫天星辰,再挪不开半分目光。
禇逸晨趴在三楼栏杆上,盯着舞台上的灼华喃喃自语:“这人确实有两把刷子,挺招人喜欢。可惜被你盯上了,真是糟蹋了。要我说,还是我和他更合适。”
禇逸晨越看越心动,胸口像揣了只兔子,砰砰跳个不停 。
沈知夏猛地攥紧栏杆,指节泛白,眼底腾起冷意:“禇逸晨,你就非要和我作对?”
禇逸晨懒洋洋转身,单手插兜倚着雕花立柱,挑眉嗤笑:“少往你脸上贴金,谁有空和你较劲?这话要让小宝贝儿听见,还以为咱俩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呢。”
他故意拉长尾音,眼尾挑衅的弧度像把淬了毒的钩子,直直戳向对方紧绷的神经。
酒吧三楼,霓虹灯忽明忽暗,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混着酒杯碰撞声。
禇逸晨和沈知夏面对面站着,气氛僵得能拧出水来。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活力的身影风风火火地朝禇逸晨走来,来人正是与禇逸晨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陈星野。
陈星野就像一个永远充满能量的小太阳,脸上总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浑身散发着太阳花独有的朝气。
只见陈星野一个箭步来到禇逸晨身旁,抬手不轻不重地给了禇逸晨的肩膀一拳,动作间满是熟稔与亲昵。
随后,他微微凑近禇逸晨的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悄声道:“事情都妥妥的搞定了。”说完,他又瞬间恢复了那副大咧咧的模样,提高音量大声说道:“看什么呢你?傻站在这儿,赶紧走啦!”
禇逸晨没动,眼睛还盯着舞台的方向:“你先去,我再看看。”
陈星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下就看见舞台中央的灼华。
简单的白衬衫,跟着音乐轻轻晃动身体,灯光扫过他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陈星野突然觉得酒吧里的音乐没那么吵了,脚像被钉住似的挪不开,直到禇逸晨拍了他一下,才猛地回过神来。
*
灼华哄好自己后没多停留,转身离开酒吧。
他脚步轻快地推开别墅大门,玄关处的水晶吊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此时,江砚辞正手肘撑在真皮沙发扶手上,指尖一下下叩着威士忌杯沿。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混着空调嗡鸣,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我回来啦!”灼华甩掉运动鞋,羊毛袜踩在地毯上发出沙沙声。
他晃着沾了酒气的黑色外套,连眉梢都带着酒吧里的热闹劲儿,“今天在公司可算出了口气!那帮人想给我下马威,结果被我全辞啦,你不知道——”
“钱姨,把汤热好你就先回去,碗明天再洗。”江砚辞突然开口,声音像来自北极的冰山,冷得人发怵。
“好、好的。”钱姨声音发紧,赶紧躲进厨房,很快就离开了这股低气压。
江砚辞放下酒杯站起身,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咔咔响。他经过灼华身边时,带起一丝雪松香水的冷香,随后坐在餐桌旁,脊背挺得笔直。
灼华抓了抓头发,这才发现气氛不对劲儿。
他凑过去,手指轻轻戳了戳江砚辞绷着的脸,“我今天真的超厉害!”
“先吃饭。”江砚辞面无表情,眼神却沉得吓人。
“我在外面吃过了,今天太累了,我去洗个澡就睡,明天还要上班呢。”灼华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江砚辞扯松领带的动作带着股烦躁,喉结在绷紧的皮肤下滚动,“现在,立刻过来。”
灼华被这语气吓住,停下脚步问:“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江砚辞冷笑一声,目光死死盯着灼华的脸,“你确定今天只去了公司?没去别的地方?”
这时,赶回来吃晚饭的小王八飘了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它瞪大了圆眼睛,趁机在灼华脑子里撺掇。
【灼华你看,姓江的肯定跟踪你了!不然怎么知道你还去了酒吧?】
【这种人可不能表白啊!你们关系都没确定呢,他就管东管西。要是让他知道你喜欢他,不得骑在你头上?指不定怎么折腾你呢!】
灼华脸色也沉下来,“我去哪儿还要跟你报备?”
江砚辞一时说不出话,顿了顿才开口:“我、我只是担心你,酒吧太乱了……”
两人不欢而散。
江砚辞不敢对灼华发作,掏出手机给白予川打电话,语气里带着股火气:“现在去碧水湾酒店,老地方。”
白予川在电话那头愣了:“江总,这都多晚了?而且从我这儿到那儿,光坐地铁就得三个小时……”
“自己想办法,半小时内我要见到你。”江砚辞说完就挂了电话,手指捏着手机壳边缘,捏得指节发白。
*
禇逸晨和陈星野盯着灼华离开酒吧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陈星野忍不住问:“逸晨,他是谁啊?”
“苏家二少爷。”禇逸晨淡淡开口。
陈星野猛地瞪大眼:“啥?你是说那个身体病怏怏,早早就被送出国的苏灼华?”
“就他啊,你激动啥?”禇逸晨挑眉。
陈星野表情复杂地咂咂嘴:“你连这都不知道?圈子里谁不晓得江砚辞心里有个白月光,听说就是这小子!可惜就是身体不好被送出国了。”
禇逸晨惊得皱眉:“不可能吧?江砚辞身边不是总换新人?也就最近才长情下来,我记得好像是叫白予川?”
“鬼知道他怎么想的。”陈星野耸耸肩。
禇逸晨琢磨几秒,问:“那这苏灼华知道这事不?”
陈星野嗤笑一声:“要我说啊,他多半蒙在鼓里呢。要是知道有人心里捧着他,背地里找和他相似的替身,早该恶心吐了。”
禇逸晨忽然低笑出声,那笑从胸腔里溢出,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淬了毒的刀。
江砚辞你的白月光不错,现在是我的了。
他望着灼华消失的方向舔了舔唇,犬齿在灯光下泛着尖利的光。
*
灼华百无聊赖地捧着钱姨熬的山药排骨汤,瓷勺在碗里搅出一圈圈涟漪。
他扒拉两口就放下碗,眼神幽怨地盯着玄关,活像被主人冷落的猫。
“走呗,都走呗。”灼华低低地笑起来。
小王八说要暗中守护主人,最近就不往返跑了。
江砚辞说公司几千人等他养,最近不回来。
搞的他跟个孤寡老人一样。
灼华趴在桌上对着天花板长嚎一声,摸出手机给苏老爷子拨号。
刚接通就垮下脸,拖着哭腔卖惨:“爷爷,我累了,不想上班了……”
“嗯?”听筒里传来不怒自威的哼声,灼华瞬间怂成鹌鹑,盯着自己歪在地毯上的拖鞋直咽口水。
“我、我最近感冒了,想请几天假……”
“真的?”
“假、假的……”灼华的声音越来越虚,紧接着被劈头盖脸骂了半小时。
“别骂了别骂了!我都迟到一个小时了!”
“你就不知道边听边走?!”苏老爷子的怒吼震得手机嗡嗡响,灼华手忙脚乱抓起外套往门外冲,拖鞋在地板上甩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知道啦——”
真好,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假的,都是假的。
想见的人,绕着他走,见的人,缠着他走。
灼华站在写字楼门口,望着玻璃幕墙倒影里摇曳的霓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钥匙。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本以为该解放了,却在瞥见转角那抹扎眼的亮粉时,太阳穴突突直跳——
沈知夏的跑车正歪歪扭扭地停在路边,车顶的玩偶熊戴着墨镜吐着舌头,副驾驶的999朵玫瑰被包装纸裹成巨型花球,娇艳得像团燃烧的火。
“灼华!”
那声呼喊混着引擎轰鸣砸过来时,灼华正盯着自己在地面拖长的影子发呆。
他抬眼望去,只见沈知夏半个身子探出车窗,黑发在晚风里翘得嚣张,指尖夹着的墨镜随着手势晃出细碎的光。
周围路过的人纷纷驻足,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像蒲公英似的飘过来。
灼华充耳不闻,休闲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
他能感觉到沈知夏的目光黏在后背,像块融化的太妃糖,黏腻得让人发慌。
距离自己的车还有十米时,身后突然传来跑车换挡的轰鸣,他猛地转身,只见沈知夏竟把车斜着横在通道口,车门大敞着。
“听说你喜欢粉红色,给你的。”沈知夏晃了晃车钥匙,嘴角咧出个嚣张的笑,“还有特意从荷兰空运的厄瓜多尔玫瑰,带刺的那种,跟你脾气挺像。”
灼华瞧着他这副志在必得的疯癫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他摸出墨镜戴上,遮住眼底翻涌的不耐。
看出灼华情绪不好,沈知夏想了一下。
“下次带你去坐我的直升机。”沈知夏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认真得让人生疑,“在云层上送玫瑰,花瓣会飘得像雪一样。你应该会喜欢。”
灼华没搭话,任由车门重重合上。
引擎启动的轰鸣盖过了身后的声音,他从后视镜里看见沈知夏靠在车门上点燃香烟,火光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像极了这人每次看他时,眼底跳动的不明所以的光。
灼华突然猛踩油门,黑色轿车像支离弦的箭窜出去,把那辆粉红跑车甩成后视镜里的一点残影。
直至消失不见。
沈知夏上次在写字楼门口送花吃了闭门羹,转眼又换了招。
他得知灼华是苏老爷子安排在自家旗下小公司“锻炼”,竟开始明里暗里塞项目——不是让自家公司跟小公司“合作”,就是变相帮着小公司拿订单。
灼华盯着突然翻倍的项目报表,差点两眼一黑:这些破事要是让爷爷知道,铁定觉得他能力够格,直接调回总公司当总裁!要是当了总裁,离接董事长的班还会远吗?
这可万万要不得!
灼华赶紧把那些项目全拦下来,转头就查到是沈知夏在背后搞鬼。
他抄起手机就拨号,劈头盖脸开骂:“沈知夏你有病吧?是不是闲着蛋疼?再给我乱塞项目试试?信不信老子跟你拼了!”
电话那头传来懒洋洋的笑声:“拼啊,我求之不得。要不咱们先拼个晚餐?新开的中餐店——”
“拼你大爷!”灼华直接挂了电话,气得把手机往桌上一摔。
沈知夏几次碰壁都没打退堂鼓。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灼华时,对方一听玩游戏就愿意跟人走,琢磨着这小子大概喜欢新鲜玩意。
又想到灼华以前身体不好,估计家里也管得严,肯定没怎么玩过热闹的东西。
突然一拍大腿——
后天不就有场拍卖会吗?
带灼华去这种新鲜场合,他说不定会感兴趣。
想到这儿,沈知夏乐得直搓手,赶紧翻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邀请。
电话刚接通,灼华就没好气地说:“啥事?没啥要紧事就别烦我。”
沈知夏赶紧赔着笑:“哪能啊,是正经事。”他停了两秒,故意卖关子,“你想不想去拍卖会看看?”
“拍卖会?”灼华本来要挂电话的手顿住了,“我还没去过呢,有点想去。”
“后天我开车来接你。”
“行。”
挂了电话,沈知夏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招总算奏效了。
*
沈知夏来到别墅门口时,灼华正倚着门框把玩手指。
沈知夏穿着藏蓝色定制西装,剪裁利落的肩线将身形衬得修长挺拔。
只是……
灼华瞅见他小车的车头凹了一块,挑眉问:“这儿咋回事?”
沈知夏抿了抿嘴:“小毛病,路上蹭了下。”
灼华真诚建议道:“要不用我的车呗。”
“……行。”沈知夏应得干脆,耳尖却悄悄红了。
灼华握着方向盘专注看路,指尖随车载音乐轻敲真皮方向盘。
沈知夏斜倚在副驾,手肘撑着窗框,下巴搁在掌心,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灼华侧脸上游走。
从眉骨利落的弧度,到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每处都被他瞧得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