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预警的震动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凌玄霜强撑的意志。她猛地起身，眼前却是一黑，身形微晃，不得不伸手扶住榻边小几才勉强站稳。燃血丹的后遗症与血契反噬的双重折磨，让她此刻连维持站立都显得艰难。
“王爷！”秦姑姑惊呼上前搀扶。
“无妨。”凌玄霜挥开她的手，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略显破碎，眼神却锐利如刀，“楚瑜呢？！”
“已在殿外候命！”
“让他进来！”凌玄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血气，重新坐回榻上，只是脊背挺得笔直，不容许自己流露出丝毫颓态。
楚瑜快步而入，身上带着夜风的寒气，脸色凝重：“王爷，结界东南角，靠近皇城方向，发现不明力量触碰痕迹！对方极其谨慎，一触即退，未留下任何能量残留或实体踪迹，但结界反馈的震荡强度……非同一般，绝非寻常试探！”
东南角？皇城方向？凌玄霜冰灰色的眼眸深处寒光骤闪。不是西侧那诡异的空间扰动，而是来自皇城？是女帝的探子？还是……借用了皇城方向的某种掩护？
“可有追踪到来源？”她问，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袖口繁复的冰凰绣纹。
“属下已派最擅长追踪的暗卫循着那一丝几乎消散的波动追去，但对方手法老辣，痕迹在皇城外围的市井区域便彻底断了。”楚瑜沉声道，“不过，在清查结界周边时，我们发现了这个。”
他再次呈上一物。那是一小截几乎被烧尽的、质地特殊的黑色线香残骸，混在东南角墙根的积雪与泥土中，极不起眼。
凌玄霜目光落在那截残香上。线香质地细腻，并非凤栖常见品类，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带着一种极淡的、近乎无味的异香，若非暗卫搜查得极其仔细，根本难以察觉。
“验过了？”她问。
“孙先生看过了，说此香名为‘引魂牵’，并非毒物，也无攻击性，但其燃烧时产生的特殊波动，能极其隐晦地干扰、甚至在一定距离内‘引导’某些特定的能量感应，常用于……远程触发某些预设的机关，或是作为某种超远距离法术的定位信标。”楚瑜语气凝重，“对方将此香置于结界外，恐怕不是为了破坏结界，而是为了……定位，或者，传递某种信号。”
定位？传递信号？凌玄霜心念电转。是为了接应之前潜入的死士？还是为了那枚铁片？亦或是……两者皆有？
敌人比想象的更狡猾，手段也更多样。他们似乎对王府的结界和防御体系有一定的了解，才能如此精准地选择触碰点和使用这种偏门的辅助物品。
“将这东西交给萧清弦，”凌玄霜沉吟片刻，下令道，“让他看看，能否从这香灰中，推演出更多东西。”萧清弦精于星象卜筮，对这种涉及能量引导的异物，或许能有独到见解。
“是。”楚瑜领命，却又道，“王爷，苏正夫那边……密信已按您的意思，让其顺利送出。暗卫回报，苏家接到信后，府内并无明显异动，但苏尚书今日却反常地称病未上早朝。”
称病？凌玄霜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苏家这是收到警告，开始缩起尾巴了。也好，少一个明面上的麻烦。
“继续盯着苏家。另外，”她目光转向秦姑姑，“各院用度缩减已执行两日，可有人……按捺不住？”
秦姑姑上前一步，刻板地回禀：“回王爷，除苏正夫院中有过试探性询问外，萧侧夫处一切如常，份例物品领取甚至少于定额。倒是……几位品阶较低的侍君，私下有些怨言，但并未有逾矩之举。唯有……”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唯有负责冰窖附近洒扫的哑仆，今日午后，在靠近库房巷道时，‘偶然’听到两名轮值侍卫闲谈，提及王爷伤势似乎有所好转，昨夜曾亲自巡视地牢废墟……”
凌玄霜眼中寒光一闪。她故意放出“伤势好转”和“巡视地牢”的模糊消息，果然有人坐不住了。哑仆……他听到这消息后，有何反应？
“哑仆听后，有何举动？”她问。
“据监视的暗卫回报，哑仆听后显得十分惊慌，当即缩回角落，直至入夜都未再离开冰窖区域，也未曾与任何人接触。”秦姑姑回道。
惊慌？是害怕走漏消息被灭口，还是……在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凌玄霜指尖轻轻敲击着榻沿。哑仆这条线，似乎比预想的更有价值。
“加派人手，盯死哑仆。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要查清楚。”她下令，“另外，将库房巷道附近轮值的侍卫，全部替换成我们的人。”
“是。”秦姑姑与楚瑜齐声应道。
楚瑜又道：“王爷，结界预警虽已解除，但难保对方不会再次尝试。是否……加强东南角的防卫？”
凌玄霜摇了摇头：“不必。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对方既已试探过一次，短期内应不会在同一位置再次出手。将暗哨撤回，明面上的巡逻照旧。本王倒要看看，他们下一步，会选在哪里。”
她顿了顿，补充道：“告诉下面的人，眼睛都放亮些。接下来，任何风吹草动，哪怕是一只不该出现的飞鸟，一缕不该存在的香气，都要立刻上报。”
“属下明白！”
楚瑜与秦姑姑退下后，殿内再次只剩下凌玄霜一人。她卸下强撑的威严，疲惫地靠回软枕，额角冷汗涔涔。强行处理这些纷杂的信息和下达指令，几乎耗尽了她刚刚借丹药恢复的一丝精力。
结界被触，异香现踪，苏家退缩，哑仆异动……一条条线索如同散落的墨痕，看似杂乱，却似乎隐隐指向某个共同的方向。
她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整合着所有信息。
那枚铁片是关键。死士、空间扰动、引魂牵香……这一切，似乎都围绕着它展开。对方不惜暴露隐藏在王府多年的暗桩，动用死士，甚至可能动用了超远距离的法术手段，也要找到或接应那铁片，其重要性，恐怕远超她最初的预估。
而哑仆……他在这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无意中被卷入的棋子，还是……某个更深层势力的眼睛？
凌玄霜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不管幕后是谁，不管他们想要什么。
这宸王府，是她的地盘。任何伸进来的手，她都要……一根一根，剁干净！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重新拿起那枚温热的凰形玉佩。
猎物已经惊动，猎网……也该收得更紧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