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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昀和孙小红在乱葬岗的密林中疾奔,身后的呼喝声渐渐微弱,直至彻底被夜风的呜咽与枝叶的摩挲声吞没。李昀肋下的旧伤因这番剧烈动作而阵阵抽痛,左臂的爪痕也火辣辣地提醒着他古墓中的恶战,他不得不放缓脚步,倚着一棵枯树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面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大哥!”孙小红急忙扶住他,眼中满是忧急,“你的伤……”

“无妨……还撑得住。”李昀摆摆手,深吸了几口冰冷的夜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他摊开手掌,那半截从玄骨指缝中得来的青铜钥匙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此刻,那诡异的微热感已逐渐消退,恢复冰冷。“那具尸体……还有这钥匙……玄冥掌……它们之间定然有某种联系。”

孙小红看着他掌心的钥匙,蹙眉道:“这钥匙样式古怪,不似寻常之物。那尸体上的阴寒之气,确实与打伤郭大哥的掌力同源。难道幽冥道在利用尸体修炼那种阴毒掌法?或者……那尸体本身,就是某种‘容器’?”

“容器?”李昀眼神一凛,回想起古墓祭坛上以活人精血滋养“幽冥引”的场景,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并非没有可能。幽冥道行事诡谲莫测,以尸体承载阴煞之气,用作他途,也属寻常。”他将钥匙紧紧攥住,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稍振,“必须弄清这钥匙的用途,还有那尸体最终会被运往何处。六扇门插足,局面更乱,但也未必不是机会。”

他看了一眼怀中染血的铁牌,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先回城,从长计议。瑕丘城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绕开官道,沿着崎岖小路向瑕丘城潜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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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悦来老店,天字三号房。

杨枕溪猛地从榻上惊坐而起,浑身已被冷汗浸透。怀中的玉玦不再仅仅是温热,而是变得滚烫,仿佛一块烙铁紧贴着他的胸口,一股股强烈的心悸感冲击着他,脑海中混乱的画面愈发清晰——不再是模糊的祭坛与光柱,而是……一片巨大的、由青石垒砌的场地,周围是模糊却鼎沸的人声,地面在震颤,无数扭曲的符文自地底浮现,吞噬着惊慌失措的身影……而在那场地的中心,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手握玉玦,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走向毁灭的深渊!

“不……”他低呼一声,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可怕的幻象。玉玦的灼热与脑海中的画面相互印证,让他无法再欺骗自己这只是错觉。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个店伙计的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杨公子?金刀门的请柬……您是否需要回话?龙掌门的人,还在楼下候着。”

杨枕溪握紧玉玦,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金刀门,龙破军,他们显然知道玉玦的秘密,甚至可能就在等待玉玦产生共鸣的这一刻。去,可能是自投罗网;不去,难道就能置身事外吗?这玉玦如同一个诅咒,已然将他牢牢绑在了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告诉来人,明日之宴,杨某……准时赴约。”

门外脚步声远去。

杨枕溪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瑕丘城的灯火在雨中模糊成一片晕黄,如同无数窥视的眼睛。他摸了摸怀中滚烫的玉玦,又想起白日里在街上隐约感觉到的、若有若无的监视视线。

“李校尉……三郎大师……你们又在何处?”他低声自语,心中充满了孤立无援的茫然。然而,父亲临终前的嘱托,玉玦传来的强烈悸动,都逼迫他必须做出选择。他转身回到书案前,铺开纸笔,想要写下些什么,犹豫片刻,却又将纸揉成一团。

不能留信。任何文字都可能成为暴露的线索。

他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明日那场吉凶未卜的宴会,以及那渺茫的、或许存在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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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另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内。

陈琰听完了阿弃带回的、关于西郊乱葬岗异动的简略汇报(消息通过其他渠道已隐隐传来),眉头紧锁。吕清薇坐在一旁,指尖在茶杯边缘无意识地划着圈。

“六扇门的人也卷进来了……”陈琰沉吟道,“看来朝廷内部,对幽冥道和金刀门,也并非铁板一块。陈默叔父给的据点信息,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再添一把火。”

吕清薇抬起眼,眸光清冷:“乱葬岗的尸体,李昀的飞刀……这些意外,打乱了不少人的部署。杨枕溪答应了龙破明的宴会,明日便是武林大会开幕,幽冥道计划在演武场引动地脉,时间紧迫。”她顿了顿,看向陈琰,“我们原先计划在大会上公开玉玦秘密,揭露阴谋,但如今看来,幽冥道恐怕不会给我们从容布置的机会。”

“那就逼他们提前发动,或者,打乱他们的节奏。”陈琰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阿弃,让我们的人,将‘金刀门与幽冥道勾结,欲在武林大会以邪阵血祭群雄’的消息,散播出去,散得越广越好,尤其是要让那些名门正派的掌门听到。记得,消息来源要模糊,但要显得确凿。”

“是!”阿弃领命,瞬间消失在阴影中。

吕清薇微微蹙眉:“此举风险极大,可能会引发恐慌,甚至让幽冥道狗急跳墙。”

“水浑了,才能摸鱼。”陈琰走到窗边,看着淅沥的夜雨,“恐慌也好过无知无觉地去送死。我们要的就是混乱,只有在混乱中,杨枕溪才有机会脱离掌控,玉玦才有可能不被幽冥道轻易得到。谢孤白手握残谱,明面有巡按之权;李昀追查玄冥掌,牵扯出尸体线索;唐青枫散播流言,搅动风云;我们在暗处引导……各方齐动,就看幽冥道和龙破军,如何接招了。”

他转过身,握住吕清薇微凉的手:“清薇,明日大会,你我需分头行事。你依计接近杨枕溪,务必取得他的信任,关键时刻,护住玉玦。我则会混入人群,见机行事。”

吕清薇反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你放心。你……更要小心。”

雨,不知疲倦地下着,敲打着瓦砾,冲刷着街道,却仿佛永远也洗不尽这城中弥漫的阴谋与杀机。这一夜,无数人无眠。

次日,武林大会开幕之日。

尽管阴雨绵绵,瑕丘城中心巨大的演武场周围,却是人山人海,彩旗招展。各门各派的旗帜在雨中猎猎作响,来自天南地北的武林豪杰、江湖草莽、乃至看热闹的百姓,将看台挤得水泄不通。喧闹声、议论声、兵刃磕碰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躁动不安的热浪。

然而,在这看似热烈的表象之下,一股诡异的暗流在悄然涌动。

“听说了吗?金刀门和那个什么幽冥道勾结……”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据说他们在演武场底下埋了邪阵,要拿咱们所有人的命去祭祀什么古魔神!”

“胡说八道!谁敢在天下英雄面前做这等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待会儿都机灵点……”

类似的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在看台的各个角落蔓延。许多人脸上兴奋的笑容下,都藏着一丝惊疑和警惕,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演武场中央那片平整的青石地面,以及高踞主看台、神色如常的金刀门掌门龙破军。

龙破军一身锦袍,端坐主位,面带微笑地与身旁几位武林名宿寒暄,眼神偶尔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锐利如鹰隼,似乎并未察觉到底下的暗流,又或者,根本不在意。

在人群的角落,谢孤白一身便服,摇着折扇,仿佛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目光却细致地掠过演武场的每一个角落,与人群中几个不起眼的商贩、伙计眼神微触即分。唐青枫则混在一群豪客之中,高谈阔论,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演武场几个关键的出入口和地脉节点。李昀与孙小红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李昀脸色依旧苍白,闭目调息,仿佛对外界一切不闻不问,但袖中的飞刀早已扣紧。

吕清薇罩着面纱,隐在女眷聚集的区域,目光穿越人群,锁定了前方不远处、被金刀门弟子“陪同”着的杨枕溪。杨枕溪今日换了一身干净衣衫,但脸色憔悴,手指不时无意识地按向胸口,那里,玉玦正隔着衣物,传来一阵阵越来越强烈的、只有他能感受到的灼热与悸动,仿佛与脚下的大地产生了某种致命的共鸣。

他抬起头,望向阴沉沉的天空,雨丝落在脸上,冰冷。

风暴,真的要来了。而他,正站在风暴的最中心。

玉玦惊变,血染演武

演武场上,锣鼓喧天,开幕式已至高潮。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乃是武林名宿铁掌帮帮主,正立于场中,声若洪钟地宣读着大会规则与“以武会友,匡扶正义”的宗旨。

然而,场下的暗流已愈发汹涌。关于“邪阵”、“血祭”的流言如同滋生的蔓草,悄然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许多原本兴致勃勃的武者,此刻也下意识地按住了兵刃,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尤其是高台上面沉如水的龙破军,以及他身后那些气息精悍、眼神冷冽的金刀门精锐。

杨枕溪坐在金刀门弟子“陪同”的席位上,如坐针毡。怀中的玉玦已不仅仅是滚烫,更开始发出低沉的、只有他能听见的嗡鸣,那嗡鸣声与他心脏的跳动逐渐同步,震得他耳膜发麻,气血翻腾。他感觉脚下的青石地面似乎在微微震颤,一股阴寒邪异的力量正从地底深处被唤醒,透过玉玦,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苍白如纸。

“杨公子,可是身体不适?”身旁一名金刀门弟子“关切”地问道,手却暗暗按在了刀柄上。

“没……无事……”杨枕溪强撑着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高台。龙破军的视线也恰好扫来,那目光深邃,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漠,仿佛在看一件即将到手的工具。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并非来自雷鸣的沉闷巨响,陡然自地底传来!整个演武场猛地剧烈一晃!仿佛有一头沉睡在地底的远古巨兽翻了个身!

场中顿时一片大乱!惊呼声、桌椅倾倒声、兵刃出鞘声此起彼伏!

“地龙翻身了?!”

“不是!是邪阵!邪阵启动了!”

人群骚动,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

高台之上,龙破军眼中精光爆射,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丝计划得逞的狞笑。他猛地站起身,声震全场:“诸位莫慌!此乃古之异宝现世之兆!并非地动!”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异变再起!

演武场中央那片最为平整的青石地面,突然亮起了无数道扭曲的、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诡异符文!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蔓延,迅速勾勒出一个覆盖了小半个演武场的巨大阵法轮廓!空气中那股阴寒邪异的气息瞬间暴涨了十倍不止,浓烈的血腥味凭空涌现,令人作呕!

“啊!我的内力!!”

“不好!这阵法在吸取我们的精气!”

靠近阵法中心的武者们首先遭殃,只觉浑身内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向外倾泻,身体迅速变得虚弱无力,皮肤上甚至开始浮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惨叫声、哀嚎声瞬间响成一片!

“幽冥噬灵阵!他们提前发动了!” 人群中的谢孤白脸色一变,折扇“唰”地合拢,眼神锐利如刀,“必须阻止阵法核心完全激活!”

几乎在阵法亮起的同一时刻,杨枕溪怀中的玉玦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一股庞大的吸力自玉玦中传来,不仅疯狂抽取着他自身微弱的内力,更仿佛一个漩涡,贪婪地吞噬着从四周武者身上被强行抽离的生命精气和那地脉中涌出的阴煞之气!

“呃啊——!” 杨枕溪痛苦地蜷缩起来,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撑爆、撕裂!他死死攥着玉玦,想要将其扔掉,却发现那玉玦如同长在了他手上一般,根本无法摆脱!

“玉玦!是那半块玉玦!” 龙破军目光死死锁定杨枕溪,眼中充满了狂热与贪婪,“给我拿下他!夺取玉玦!”

数名金刀门高手应声扑向杨枕溪!

“保护杨公子!” 早已伺机而动的吕清薇娇叱一声,袖中短刀滑出,身形如电,瞬间挡在了杨枕溪身前,刀光闪动,逼退了最先冲到的两人。素纨亦从侧面杀出,剑法凌厉,护住侧翼。

“杨枕溪!把玉玦给我!” 陈琰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响起,他不知何时已潜至近前,剑光如匹练,直取试图从后方偷袭杨枕溪的金刀门高手,同时对着杨枕溪疾呼,“玉玦是引动和控制阵法的关键!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杨枕溪脑中一片混乱,父亲的嘱托、玉玦的灼热、身体的痛苦、周围的厮杀与惨嚎交织在一起。他看着拼死护在自己身前的吕清薇和奋力搏杀的陈琰,又看向高台上志在必得的龙破军,一股从未有过的决绝陡然涌上心头!

他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让这邪阵害死这么多人!这玉玦是父亲用命守护的东西,绝不能交给龙破军这样的恶徒!

“啊——!” 他发出一声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将几乎要融入他血肉的玉玦猛地向外一扯!

嗤啦!

仿佛皮肉被撕裂,玉玦带着一缕血丝被他硬生生扯出!那玉玦脱离他身体的瞬间,白光更盛,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与地面上的血色阵法交相辉映,引动的能量波动更加狂暴!

“抢!” 龙破军厉声喝道。

顿时,数道身影同时扑向那悬浮的玉玦!金刀门高手、幽冥道的黑袍人(他们终于不再隐藏),甚至还有几个被贪欲蒙蔽了双眼的其他门派之人!

“休想!” 李昀强忍伤痛,飞刀再次出手!数点寒星后发先至,精准地射向几名争夺者的手腕、咽喉,逼得他们不得不回防自救!

唐青枫袖中暗器如同泼雨般洒出,阻挡着幽冥道人的靠近,口中高呼:“诸位英雄!还看不清吗?金刀门与幽冥道勾结,欲将我等尽数血祭!此时不反抗,更待何时?!”

他这番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那些原本还在观望、或者被阵法削弱的部分武林人士,眼见同伴惨状,又听得唐青枫呼喊,终于彻底醒悟!

“跟这群邪魔外道拼了!”

“杀了龙破军!破掉邪阵!”

怒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幸存的高手们纷纷爆发,不再顾忌大会规矩,刀剑齐出,攻向金刀门弟子和那些显现身形的幽冥道人!整个演武场,彻底陷入了混乱无比的大混战!

谢孤白身形飘忽,避开一道袭来的阴风掌力,折扇点向一名幽冥道小头目的穴道,将其制住,同时对不远处奋力维持秩序、抵挡幽冥道攻击的州府官兵喝道:“结阵!保护百姓撤离!压制阵法边缘!”

他目光扫过战场,最终落在悬浮的玉玦和苦苦支撑的杨枕溪身上。“陈琰!吕小姐!玉玦必须毁掉或者由我们掌控!尝试中断它与阵法的联系!”

陈琰闻言,剑法一变,更加凌厉,试图冲破阻拦,靠近玉玦。吕清薇则护在杨枕溪身边,短刀舞得密不透风,抵挡着源源不断的攻击。

杨枕溪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听着耳边震天的厮杀,感受着玉玦与阵法之间那毁灭性的共鸣,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父亲留下的,不仅仅是玉玦本身,或许还有……使用或者克制它的方法?那被他深埋在西院海棠树下的……除了玉玦,是否还有别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阿弥陀佛!”

一声浑厚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穿透了喧嚣的战场!

只见李三郎舞动禅杖,如同金刚降魔,一路劈开挡路的幽冥道人,大步而来!他身后,赫然是率领着玄镜司精锐、脸色沉肃的李砚!

“龙破军!幽冥道!尔等阴谋已然败露!还不束手就擒!” 李砚声若雷霆,玄镜司高手结阵突进,瞬间改变了战局局部态势。

李三郎则目标明确,直扑那悬浮的玉玦!“此等邪物,留之必祸害苍生!待老衲以佛法将其镇压!”

然而,就在李三郎即将触碰到玉玦的瞬间,异变再生!

玉玦猛地一震,白光骤然内敛,转而散发出一种深邃幽暗的黑芒!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阴煞死寂之气爆发开来!

距离最近的几名争夺者,包括一名金刀门长老和一名幽冥道黑袍人,被那黑芒扫中,连惨叫都未能发出,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腐朽,化为飞灰!

玉玦,失控了!

它不再仅仅是引动阵法的钥匙,更像是一个被彻底激活的、贪婪吞噬一切的……活物!

演武场上空,乌云汇聚,电蛇乱舞,仿佛天怒。地面上的血色阵法光芒大盛,与玉玦的黑芒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笼罩全场的能量漩涡,疯狂抽取着范围内一切生灵的精气与内力!

惨叫声更加凄厉,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杨枕溪看着那失控的玉玦,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仿佛源自九幽的冰冷与死寂,脑海中父亲临终前那双充满不甘、忧虑与一丝……决绝的眼睛再次浮现。

“溪儿……记住……玉玦是‘钥’,亦是‘锁’……关键在于……‘心’……”

关键……在于心?

杨枕溪猛地抬起头,望向那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玉玦,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决然。他推开护在身前的吕清薇,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主动冲向了那死亡的黑色光芒!

“杨公子!”

“枕溪!”

吕清薇和陈琰的惊呼声被淹没在能量的咆哮中。

下一刻,杨枕溪的身影,被那浓稠如墨的黑芒彻底吞噬。

杨枕溪的父亲,杨老大人(杨承宗)晚年最为宠爱的妾室,名叫柳纤云 。她原是江南歌姬,姿容绝丽,性情柔婉,尤善琵琶。杨老大人甚爱之,几乎专房之宠,也因此引来了正室夫人以及其他子女的不少怨怼。杨老大人临终前,除了叮嘱杨枕溪守护玉玦,或许也曾流露出对这位年轻爱妾未来命运的担忧。而柳纤云此人,在后续剧情中,或许也知晓一些关于玉玦、关于杨老大人与陈琰父亲过往的秘密,甚至她本身的出现,也可能并非偶然。

洛阳章府西院,凄风冷雨之夜,杨枕溪跪在海棠树下埋藏玉玦时,心中所念的,除了父亲的嘱托,或许也有一丝对那位命运堪忧的柔弱姨娘 柳纤云 的挂怀。这份挂怀,与他肩上的重担、内心的恐惧交织,更显其处境之悲凉与复杂。

媚影迷心,飞刀断情

演武场的混乱已臻极致。血色阵法与玉玦散发的不祥黑芒交织成的能量漩涡,如同贪婪的巨口,不断吞噬着武者的精气与生命。惨嚎声、兵刃碰撞声、内力激荡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李昀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肋下传来的剧痛,飞刀接连出手,寒光每一次闪烁,必有一名幽冥道人或金刀门高手应声倒地。他且战且退,与孙小红相互掩护,试图向阵法边缘,也是吕清薇、陈琰等人所在的核心战圈靠拢。

然而,幽冥道的手段诡谲莫测,远不止明刀明枪。

混战之中,一阵若有若无、缥缈诡异的笛声,如同滑腻的毒蛇,悄然钻入了喧嚣的战场。这笛声初时细微,几乎被厮杀声淹没,但入耳之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能轻易撩拨起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与躁动。

孙小红正挥动短剑,格开一名金刀门弟子劈来的钢刀,忽觉那笛声丝丝缕缕钻入脑海,眼前的敌人、纷飞的血光似乎都模糊了一下。她甩了甩头,以为是内力消耗过巨产生的眩晕。

“小红,小心左侧!”李昀低沉的提醒传来。

孙小红依言侧身避让,反手一剑刺伤偷袭者的手腕。可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战场一侧——只见一名身着艳丽桃红色长裙、身段婀娜曼妙的女子,正立于一座残破的石灯盏上,纤纤玉指按着一支翠玉短笛,红唇微启,吹奏出那惑人心魄的曲调。那女子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眼波流转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春情与诱惑。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

孙小红只觉得那女子的眼神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漩涡,猛地将她的心神吸了进去!笛声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不再是缥缈的背景音,而是直接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自小腹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

厮杀的战场仿佛远去,耳边的兵戈交击声化作了暧昧的喘息与呢喃。她看到的不再是敌人,而是……李昀。却不是此刻浴血奋战、脸色苍白的李昀,而是带着温柔笑意,向她伸出手的李昀。那笑容如此温暖,如此令人安心,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投入他的怀抱……

“大哥……”她眼神迷离,脸颊泛起不正常的酡红,手中的短剑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脚步虚浮地朝着那幻象中的“李昀”走去。而那个方向,恰恰是两名幽冥道黑袍人悄然逼近的路线!

“小红?!”李昀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见她眼神涣散,面泛桃红,竟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浑然不觉,反而朝着敌人走去,心中顿时一沉!

“是‘摄魂媚音’!幽冥道的妖女!” 不远处正与一名幽冥道高手缠斗的唐青枫百忙中瞥见,立刻出声警示,他见识广博,一眼便认出这邪门伎俩,“小心!中者心神被夺,敌友不分!”

李昀瞳孔骤缩!他想也不想,手中最后两柄飞刀激射而出,不是射向孙小红,而是精准地射向那两名即将触及孙小红幽冥道人的咽喉!

“噗!噗!”

两道血箭飙出,那两名幽冥道人捂着喉咙倒下。

然而,孙小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毫无反应,依旧痴痴地望着前方(那里空无一人),脚步不停,口中喃喃着:“大哥……别离开我……”

吹笛的妖女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笛声陡然转为高亢急促,更加尖锐地刺激着孙小红的心神。

“呃……”孙小红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神变得更加混乱狂乱,甚至开始撕扯自己的衣领,露出小片雪白的肌肤,体内躁动的情欲与残留的理智疯狂冲突,让她痛苦不堪。

李昀心如刀绞!他知道,必须立刻打断那妖女的笛声!否则孙小红心神彻底沦陷,轻则经脉错乱,重则精气耗尽而亡!

可他此刻内力消耗巨大,旧伤新痛交加,与那妖女之间又隔着混乱的战团,飞刀虽利,也难以保证一击必中,更何况那妖女身旁还有护卫!

“小红!醒醒!” 他试图用蕴含内力的声音震醒她,但效果甚微,那媚术已然深入其心神。

眼看孙小红行为越发失控,甚至开始无差别地攻击靠近她的人(包括一名试图帮忙的己方武者),李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刺痛让近乎枯竭的身体强行提起一股真气!不再犹豫,他身形如电,不再顾及自身防御,硬生生用肩膀撞开一名拦路的金刀门弟子,任由对方的刀锋在肩头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朝着孙小红疾冲而去!

他的目标,并非孙小红,而是她身后那个吹笛的妖女!

必须擒贼先擒王!

然而,那妖女显然也注意到了李昀这不顾一切的冲锋,笛声不停,眼神却示意身旁的护卫上前拦截。

两名气息阴冷的幽冥道高手狞笑着迎向李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妖女!安敢惑乱人心!”

一声清越的冷叱响起!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惊鸿般掠过战场,手中短刀带起一溜寒芒,直取吹笛妖女的后心!

是吕清薇!她一直在关注全场局势,见孙小红中术,李昀遇险,立刻摆脱了纠缠的敌人,前来援手!

那妖女猝不及防,只得中断笛声,仓促回身格挡。

“铛!”

短刀与一支从妖女袖中滑出的金簪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笛声戛然而止!

几乎在笛声停止的瞬间,孙小红浑身剧震,眼中那迷乱狂躁的神色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与极度的虚弱。她脚下一软,向前栽倒。

“小红!” 李昀恰好冲破两名护卫的阻拦(代价是腰间又添一道伤口),及时赶到,一把将软倒的孙小红揽入怀中。触手之处,她身体滚烫,衣衫已被冷汗和她自己撕扯得凌乱不堪,气息微弱,眼神涣散,显然心神受创极重。

“大哥……我……”孙小红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是李昀,真实的李昀,泪水瞬间涌出,混杂着羞愧与后怕,“我刚才……我控制不住自己……”

“没事了,笛声停了。”李昀紧紧抱着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他快速点了她几处安神定魄的穴道,“别怕,有我在。”

他抬起头,看向正与那妖女激战的吕清薇,投去感激的一瞥。随即,他的目光变得冰冷如刀,扫视着周围再度围上来的敌人,将孙小红护在身后,染血的飞刀再次出现在指间。

虽然笛声已停,但阵法仍在运转,玉玦的黑芒依旧笼罩着杨枕溪消失的区域,更大的危机,远未解除。而孙小红虽暂时脱离媚术控制,但心神受损,战力大减,他们的处境,更加凶险了。

李昀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伤痛与内心的焦灼,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怀中之人和他要守护的信念,被这片黑暗吞噬。

**墨龙鼎**

墨龙鼎,看似不过是件蒙尘的古物,三足两耳,式样朴拙,静静搁在案头时,与那些寻常的博山炉、宣德炉并无二致,甚至因其过于素净而显得有些不起眼。它的胎体是那种沉郁到极致的玄黑色,仿佛吸纳了所有光线,色泽幽深,不见丝毫反光,触手之处,非玉非石,亦非寻常金属,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温凉。

鼎身并无繁复雕饰,只在腹部隐隐盘绕着一道极浅的暗纹。那纹路并非镌刻,更像是胎骨在窑火中天然形成的脉络,需得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凝神细观,方能勉强辨认出——那是一条龙。却并非皇家御用的五爪金龙那般威严赫赫,也非壁画上常见的祥瑞之姿。这道暗纹形态更为古奥、甚至带着几分蛮荒的诡谲,似龙非龙,似蛇非蛇,须爪模糊难辨,龙首处仅有两粒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凸起,宛若沉睡闭合的龙目。寻常人即便细看,也多半会将其误认为是烧制时意外的流釉或工匠信手划下的瑕疵,绝不会想到那竟是一条蛰伏的龙影。

然而,若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月华如水银泻地般流淌其上,或是当一滴无根水偶然落于鼎身,那墨色的胎体便会仿佛活过来一般,内部隐隐有幽光流转。那道暗纹会变得清晰些许,龙身蜿蜒的轮廓在刹那间似乎要突破黑色的禁锢,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苍茫的气息。仿佛它并非一件死物,而是一头将无尽岁月与秘密都收敛于沉沉黑暗之中的眠龙,正在等待着某个契机,或是某个能唤醒它的人,从而挣脱束缚,显露出其真正的、足以惊世骇俗的形态。

这尊小鼎,就这样以一种近乎谦卑的朴素,掩盖着内里可能蕴含的磅礴与不凡,静默地存在于时光的一隅。

然而,数十年来,但凡与它牵扯过深的人,下场都出奇地一致——不得好死。

最早是得了它的老学究,痴迷古玩,将它置于书房,日日焚香。不出三月,竟被发现溺毙在家中半尺深的荷花缸里,面色惊恐,仿佛见了极怖之物。随后是倒卖它的古董贩子,得了横财,夜夜笙歌,某日却被发现暴毙在销金窟中,七窍流出黑血,医者验不出病因。再后来,一位不信邪的富商将它强买回家,不出一年,家宅接连失火,偌大家业烧得干干净净,人也疯癫了,成日只念叨着“龙……黑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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