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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的晨雾还没散,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就裹着药香飘远。周嘉禾攥着皱巴巴的半吊钱,指节因用力泛白——他是个拉车的,前几日腿上起了连片的红疮,越抓越痒,夜里能把被褥抓出破洞,药铺的伙计瞥了眼就说“是大疥,要硫磺膏,得五吊钱”。

五吊钱,是他拉半月车才能挣到的数。周嘉禾蹲在西市街角,挠得腿上渗血,忽听见有人说“去宋清荷药铺试试吧,那人实诚”。

宋清荷药铺的木牌擦得发亮,“善药济世”四个字透着温气。柜台后,宋清荷正低头碾药,见周嘉禾一瘸一拐进来,先递了杯温水:“莫急,先让我看看。”他指尖轻触周嘉禾腿上的疮,眉头微蹙:“是疥虫闹的,得外抹硫磺膏,再用蒺藜汤煮洗,三五天就能见好。”

周嘉禾攥着半吊钱,脸涨得通红:“宋掌柜,我……我只带了这些,能不能……”

宋清荷却已包好了药,黄纸包里裹着膏剂,还附了一小包晒干的蒺藜:“钱的事不急,你先拿去用。这膏剂每日抹两次,蒺藜煮水时别煮太浓,免得伤了皮肤。”他把药塞到周嘉禾手里,又补了句,“要是拉车累着,晚上就多歇会儿,疥虫怕干净,勤换衣裳。”

周嘉禾愣在原地,眼眶发潮。他按宋清荷说的做,三日后果然不痒了,疮口也慢慢结痂。半月后,他凑够了五吊钱,揣着去药铺,宋清荷却只收了三吊:“那两吊当是我送你的,你拉车辛苦,多买些米粮才是。”

后来,西市的人常看见周嘉禾帮宋清荷药铺搬药材,有人问他为啥,周嘉禾总说:“宋掌柜的药能治疥,心更能暖人。”而宋清荷药铺的名声,也像那药香一样,飘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那里有个掌柜,不只为挣钱,更为救人。

阿福:药铺学徒,十五岁,圆鼻头,左耳戴着粟特银环。自幼被宋清荷收养,擅长辨认药材年份,说话带河南口音。

王思萍:西市卖菜妇人,裹着靛蓝头巾,怀中抱着患眼疾的幼女。丈夫年前染疫去世,独自拉扯三个孩子。

周嘉禾进门时,阿福正踮脚擦拭药柜顶层的青瓷药罐。“阿爷,波斯商人送来的苏合香要放哪?“他的河南腔在晨光里打了个转,粟特银环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宋清荷用银针挑开周嘉禾的疮口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裹着靛蓝头巾的妇人抱着啼哭的幼女闯进来:“宋大夫救命!我家囡囡眼睛肿得睁不开了!“

“王思萍莫急。“宋清荷将周嘉禾的腿轻轻放下,从柜台下取出羊眼圈眼罩。那是他用晒干的羊膀胱膜制成的,专门给眼病患者遮光。“阿福,取苦参汤和蛇床子来。“

阿福快手快脚地捧来陶碗,偷眼瞧了瞧周嘉禾腿上的疮:“阿爷,这疥虫长得可真像胡麻籽。“周嘉禾的脸腾地红到耳根,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凳腿上的榫卯结构。

宋清荷将羊眼圈眼罩固定在幼女眼上:“王思萍,这是你上个月赊的三剂防风散。“他往妇人手里塞了包炒胡豆,“给孩子们当零嘴。“王思萍的嘴唇动了动,头巾下露出半截枯瘦的脖颈,那是常年担菜担子磨出的茧子。

“宋大夫,您这药柜第二层的木樨花...“周嘉禾突然开口,又慌忙咬住下唇。宋清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阿福正往木樨花罐里倒便宜的蜂蜜——这小子总想着给买不起药的穷人省钱。

阿福:穿靛蓝短褐,袖口沾着黄芩汁染的黄斑。擦拭药柜时,会用竹片刮去陈年药垢,动作像在雕琢玉器。

王思萍:头巾补丁摞补丁,露出的碎发里夹杂着草屑。说话时总用拇指摩挲幼女的耳垂,那是孩子高烧时被她揉红的。

宋清荷:腰间挂着辨药铜匙,匙柄缠着褪色的红绳。给王思萍包扎时,银镯在腕间轻响——那是妻子留下的唯一遗物。

“周嘉禾你这腿,怕是去了平康坊不干净的地方吧?“阿福调笑着递来硫磺膏,被宋清荷用戒尺敲了手背。周嘉禾的指甲更深地掐进凳腿,三年前妻子就是在平康坊染病去世的。

王思萍抱着熟睡的幼女起身告辞,宋清荷往她菜筐里塞了包马齿苋种子:“种在后院墙根,能治孩子的夜盲症。“妇人的眼泪砸在秤杆上,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小满那日,阿福在药柜缝隙里发现半片波斯银币。银币边缘刻着粟特文“月氏后裔“,与他左耳银环的纹路完全吻合。宋清荷正在称量密陀僧,见状突然剧烈咳嗽,银镯磕在柜台发出脆响——这是妻子临终前咳血的征兆。

“阿爷,您喝口杏仁露。“阿福舀了半碗自家熬的甜饮。宋清荷却盯着他袖口的黄芩黄斑:“明日去西市,找王思萍换些马齿苋种子。“他的戒尺无意识地敲着《千金方》某页,上面记载着“杏仁配密陀僧,可解巴豆毒“。

王思萍抱着幼女来换药时,菜筐里躺着株枯萎的木樨花。“昨夜有贵人买了整担菜,“她的拇指摩挲着女儿耳垂,“给了这块帕子。“靛蓝头巾下露出的脖颈,新添了道被扁担磨破的血痕。

阿福接过帕子,闻到淡淡龙涎香。帕角绣着的缠枝莲纹,与平康坊歌妓常用的样式相同。他突然想起周嘉禾腿上的疮,疮口边缘正是这种莲花状溃烂——那是接触胡商带来的西域毒蛊才会有的症状。

戌时三刻,阿福揣着银币溜进平康坊。暗巷里的波斯邸店透出诡异蓝光,柜台上摆着与宋清荷辨药铜匙同款的银器。他正欲凑近,忽闻隔壁传来女子的娇喘:“周嘉禾,你可记得三年前染疫的滋味?“

阿福贴着门缝望去,看见王思萍正将某种绿色药膏涂在周嘉禾疮口。药膏遇血化作细小虫豸,与《外台秘要》记载的“蚀骨蛊“完全吻合。周嘉禾的指甲深深掐进床柱,榫卯结构里渗出黑血——正是胡麻籽状的疥虫。

“王思萍,这是最后一瓶解药。“波斯商人阿里木递来青瓷瓶,“下月十五,带着那丫头来西市。“他的粟特语里混着突厥口音,“星陨阁要的,是纯阴之体的眼睛。“

阿福的粟特银环突然发烫。他摸出怀中的马齿苋种子,发现每粒都刻着极小的星穹族二进制代码。更令他震惊的是,银币内侧浮现出母亲的字迹:“阿福,速带王思萍去终南山...“

药铺的梆子声突然响起。阿福狂奔回店时,宋清荷正用银镯刮取木樨花罐里的蜂蜜。镯身红绳突然断裂,露出内侧的突厥文:“李嵩之女,藏于西市。“

入秋时,长安落了场冷雨,宋清荷药铺的门槛前,多了个裹着旧棉絮的姑娘。姑娘叫王语嫣,是个织娘,前几日染了风寒,咳得夜里没法拈针,家里还有个卧病的老母亲要养,攥着仅有的一串碎银,在药铺外徘徊了半宿。

周嘉禾恰好来搬新到的药材,见她冻得发抖,便拉着她进了铺:“王语嫣姑娘,宋掌柜心善,你跟他说说,准能有办法。”

宋清荷摸了摸王语嫣的额头,又听了她的咳喘,转身取了两包药:“这是治风寒的麻黄汤,还有些润肺的甘草片,你回去每日煎一剂,煎的时候放两颗蜜枣,能缓些苦味。”王语嫣慌忙把碎银递过去,宋清荷却摆手:“先拿去用,等你能重新织布了,再给我送块你织的细布就行——我这药铺的布帘旧了,正想换块新的。”

王语嫣红着眼眶接了药,按宋清荷的嘱咐服了五日,咳喘竟全好了。她连夜织了块青底绣着艾草的细布,布面上的艾草针脚密得像春草扎根,还额外织了十几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晒干的薄荷——她听人说,薄荷能醒神,来抓药的人要是累了,闻闻就舒坦。

送布那天,王语嫣还带了母亲熬的小米粥:“宋掌柜,我娘说,你帮了我们,没什么好谢的,这粥暖身子。”周嘉禾正好在搬药材,见了便笑:“我就说嘛,宋掌柜的善举,总能换来暖心的回报!”宋清荷把青布帘挂在药铺门上,风一吹,艾草纹轻轻晃,药香混着布香,比往日更显温润。

后来,西市的人都知道,宋清荷药铺的布帘是王语嫣织的,包药的纸里常裹着王语嫣缝的薄荷袋。有人得了宋清荷的帮助,便学着周嘉禾帮着搬药材,学着王语嫣用自己的本事回报——卖糖人的李叔常给药铺送糖块,说给抓药的孩子解苦;修鞋的王伯总来帮药铺修门板,说掌柜的门槛不能坏。

冬至那天,药铺里生了炭火,宋清荷正给一个孩童包治腹痛的药,周嘉禾搬着新到的当归进来,王语嫣提着刚织好的新布帘来换旧的,李叔的糖罐就放在柜台边,甜香飘得满屋子都是。孩童的母亲要付钱,宋清荷却指了指满屋子的人:“你看,这药铺能一直开着,靠的不是我一个人,是大家的心意。这药钱,你要是方便,就多给孩子买些热汤面;要是不方便,下次路过给我带支檐下的冰棱就行——我瞧着冰棱透亮,能当药材的引子呢。”

窗外的雪落得轻,屋里的炭火暖得很,药香、布香、糖香混在一处,成了长安城里最特别的味道。人人都知道,宋清荷药铺卖的不只是药,更是能暖透人心的善意——这善意像蒲公英的种子,从药铺飘出去,落在西市的每个角落,发了芽,开了花,让整个长安城的冬天,都少了几分寒,多了几分暖。

长安城永兴坊,总裹着股胡饼的麦香。王绣蹲在院角晒草药,布巾裹着的手刚把最后一把薄荷摊开,就见院门外探进个脑袋——是哥哥王瑾,手里还攥着两个冒热气的胡饼,衣襟上沾着点面渣。

“王绣,快吃!西市王阿婆新烤的,加了芝麻!”王瑾迈着大步进来,把胡饼塞给妹妹,声音里带着点雀跃,“就是方才里正王二又拦着我,问咱这院子愿不愿‘周转’给他,说要盖货栈。”

王绣咬胡饼的动作顿了顿。前几日她去坊门买酪浆,撞见王二和泼皮张老三躲在老槐树下嘀咕,说王瑾性子憨,王绣又是个姑娘家,正好让张老三“寻个由头”,让王绣“不小心”撞翻他的货,再讹笔钱,逼兄妹俩把院子让出来。那时候她攥着酪浆罐,后背都凉了——这院子是爹娘留下的,若没了,兄妹俩就真没地方去了。

“哥,往后见着张老三,离远点。”王绣把胡饼掰了半块给王瑾,声音放轻,“他不是好人。”

王瑾挠挠头,没多问,只把胡饼往妹妹嘴边递:“知道了,你多吃点,下午还要去给薛娘子送草药呢。”

薛娘子是隔壁开布店的,丈夫是退役的府兵,前阵子她女儿着凉咳嗽,王绣采的薄荷煮水喝,好了不少,两家也渐渐熟络起来。

第二日午后,王绣刚把草药包好,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张老三的吆喝声。她心里一紧,刚要叫王瑾,张老三已经撞开半扇院门,手里拎着个陶罐,里面装着清油,看见王绣,眼睛一斜:“丫头,借过!”

说着就往院里闯,故意往王绣身边蹭。王绣早有防备,往旁边躲,可张老三却脚下一滑,“哎哟”一声,陶罐“哐当”摔在地上,清油洒了一地。

“你这丫头!眼瞎啊!”张老三瞬间炸了,跳起来指着王绣骂,“这油是给里正府上送的,值五十文!你赔!”

王瑾听见动静,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把王绣护在身后:“你胡说!是你自己摔的,跟我妹没关系!”

“哟,憨小子还敢顶嘴?”张老三撸起袖子,就要推王瑾,“今天不赔钱,就拆了你们这破院子!”

眼看张老三的手要碰到王瑾,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脆喝:“住手!光天化日,欺负两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众人回头,只见薛娘子提着布包袱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她家的老仆薛忠——薛忠以前是府兵,虽退役了,腰板仍挺得笔直,眼神一扫,张老三就缩了缩手。

“薛娘子,这事跟你没关系……”张老三硬着头皮说。

“怎么没关系?”薛娘子走到王绣身边,拿起地上的草药包,“王绣昨日还送薄荷给我家囡囡,她是什么性子,我清楚得很。倒是你,张老三,前几日在坊里偷换胡商的银子,当武侯没看见?”

张老三脸瞬间白了。正这时,里正王二也颠颠地赶来,一看这阵仗,又瞧见薛娘子,语气顿时软了:“薛娘子,这是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薛忠上前一步,声音沉了些,“我刚从坊门过来,听见你前日跟张老三说,要讹王瑾兄妹的院子?贞观年间,里正就是这么当的?”

王二额头冒了汗,赶紧踹了张老三一脚:“还不快给王瑾小哥和王绣姑娘道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张老三不敢多说,嘟囔着道了歉,灰溜溜地跑了。王二也赔着笑说了几句场面话,匆匆走了。

院门外的坊鼓声“咚——咚——”响了起来,是傍晚关坊门的信号。王绣看着薛娘子,眼眶有点红:“薛娘子,今日多谢你。”

薛娘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把布包袱递给她:“刚扯的细麻布,给你做件新衣裳。往后再有人欺负你们,就喊我,我家那口子虽退役了,府里的老弟兄还在呢。”

王瑾挠着头,把剩下的半块胡饼递给薛娘子:“娘子吃胡饼,可香了。”

薛娘子笑着接了,咬了一口:“好,多谢王瑾小哥。”

夕阳把院子里的薄荷影子拉得很长,王绣把麻布叠好放在竹篮里,王瑾在旁边帮着收草药。远处传来胡商的叫卖声,还有武侯巡逻的脚步声。王绣知道,王二不会就这么算了,往后的日子还得小心。可看着身边憨直的哥哥,还有隔壁和善的薛娘子,她心里又踏实起来——贞观年间的长安城,虽有小人心思,可也有暖人的烟火气,只要兄妹俩守着这院子,守着彼此,就不怕。

三日后的清晨,王绣刚把晒好的薄荷、紫苏扎成束,就听见坊门方向传来一串清脆的铜铃响——不是武侯巡逻的铃,倒像是西市胡商常挂在货担上的。

她抬头时,那铃声已近了院门口。一个穿杏色胡服的女子站在那儿,袖口绣着缠枝忍冬纹,腰间系着银铃腰带,手里拎着个竹编提篮,篮子上盖着靛蓝布巾。见王绣看过来,女子笑着抬手,露出腕上的银镯子:“姑娘可是王绣?我是西市‘万紫香铺’的花万紫,来寻你要些草药。”

王绣愣了愣,刚要应声,王瑾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粟米糕:“你要草药?是治咳嗽的,还是驱蚊的?”

花万紫被他憨直的模样逗笑,提篮上前两步:“都要些。我铺子里做安息香丸,需薄荷去燥;做驱蚊香包,又少紫苏。前几日听薛娘子说,永兴坊有个姑娘采的草药最干净,便寻来了。”

王绣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草药束递过去:“这些刚晒好,若不够,我明日再去南山采。”

“够了够了。”花万紫掀开布巾,里面是两小块胡商特有的椰枣糕,“这是我从波斯商队那儿换的,甜而不腻,给你们尝尝。”

王瑾眼亮了亮,却没立刻接,转头看王绣。王绣笑着点头,他才小心翼翼捏了一块,咬了口:“好吃!比坊里李阿婆的枣泥糕还软!”

花万紫笑得更欢,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见西市方向匆匆跑来个穿青布衫的小伙计,脸涨得通红:“花娘子!不好了!王二带着两个泼皮,在铺子里说咱们的安息香是‘违禁品’,要扣下所有货!”

王绣手里的草药束顿了顿——王二这是没占到自家院子,又去寻别人的麻烦了!

花万紫脸上的笑淡了些,却没慌,只摸了摸腰间的银铃:“我这安息香是从陇右都护府那边进的,有官府的验引,他倒敢说违禁。”话虽这么说,她看了眼王绣兄妹,还是叹了口气,“只是王二是里正,若真闹起来,怕要误了今日给波斯商队的货。”

“我跟你去!”王绣突然开口。她想起前几日薛娘子说过,府兵夏天防蚊虫,常用安息香混着薄荷熏营,薛忠的旧袍角还沾过一点香灰,“薛忠叔认得这种香,他能作证!”

花万紫愣了愣,随即点头:“好!那便劳烦姑娘了。”

王瑾也赶紧跟上:“我也去!我力气大,能帮着看货!”

三人往西市走时,薛忠正巧提着菜篮从巷口出来,听王绣说了缘由,当即把菜篮塞给邻居:“我跟你们去!王二这是仗着里正身份胡来,贞观年间哪容得他这般放肆!”

到万紫香铺时,王二正叉着腰站在柜台前,两个泼皮守着门口的货箱,不准客人进。见花万紫回来,王二立刻拔高声音:“花娘子,你这香料来历不明,按律得扣下查验!”

“查验?”花万紫从柜台下取出一卷淡黄色的纸,递过去,“这是陇右都护府给的验引,上面有官印,王里正要不要看看?”

王二眼神闪了闪,却不接:“谁知道这印是真是假!再说了,胡商的东西,多有‘邪性’,万一扰了坊里安宁……”

“王里正这话就错了。”薛忠上前一步,指了指柜台里的安息香丸,“去年我随府兵守边关,夏天营里就用这个混着薄荷熏帐,能防蚊虫,还能安神,怎么就‘邪性’了?若真是违禁品,官府怎会让陇右都护府放行?”

周围渐渐围了些看热闹的街坊,有几个常来买香的妇人也帮腔:“是啊王里正,我家囡囡用花娘子的驱蚊香包,比艾草绳管用多了,哪有什么邪性!”

王二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刚要发作,就见两个武侯从人群外走进来——是薛忠方才让小伙计去报的。武侯看过验引,又问了街坊几句,转头对王二沉声道:“验引属实,王里正,不可随意诬陷商户。”

王二没了底气,嘟囔着“我也是为坊里好”,灰溜溜地带泼皮走了。

人群散后,花万紫给王绣递了个绣着薰衣草的香包:“这是我刚做的,带在身上能安神。今日多谢你们了。”

王绣接过,香包里的气息清清爽爽,混着一点薄荷的凉。她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小包晒干的合欢花:“这个能助眠,你做香包时加一点,会更温和。”

花万紫眼睛一亮,赶紧收了:“那我明日再寻你,咱们再合计些新香方?”

王瑾在旁插嘴:“我也去!我能帮你们采草药!”

晨光洒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上,铜铃声又响起来,花万紫提着空篮往西市走,王绣捏着香包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这贞观的夏天,不仅有薄荷的凉、胡饼的香,还有了新朋友带来的、像薰衣草一样温柔的暖意——只要坊里人互相帮衬着,再难缠的麻烦,也能慢慢化解.

夜色漫过永兴坊时,王绣还睁着眼。

粗布褥子被她翻来覆去压出了褶皱,院外的虫鸣从起初的热闹,渐渐淡成了零星几声,可她攥着枕边那只薰衣草香包的手,却始终没松。

香包里的气息在夜里更清透,混着窗缝漏进来的月光,总让她想起白日里的事——花万紫腰间银铃的脆响,薛忠叔挡在王二面前时挺直的脊背,还有街坊们七嘴八舌帮腔的模样。这些画面在脑子里转着,像坊口李阿婆熬的枣粥,温温的,却总让她没法沉下心。

她侧过身,看着身旁熟睡的王瑾。弟弟白天跑了大半天,此刻嘴角还沾着点椰枣糕的甜意,小拳头攥着,像是还在惦记着“明天帮采草药”的事。王绣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发,忽然想起去年冬天,王二第一次来闹着要占院子时,王瑾也是这样攥着拳头,却只敢躲在她身后。那时候没有薛忠叔出头,没有街坊帮腔,更没有花万紫这样的新朋友,她只能抱着弟弟,在冰冷的灶台前坐到天亮。

指尖又触到香包上的针脚,是花万紫绣的缠枝纹,针脚细密,看得出是常做活的手。王绣想起白天递合欢花时,花万紫亮起来的眼睛,想起她说“咱们再合计些新香方”时的语气——那不是商户对顾客的客气,是把她当能说话的朋友。

窗外的月光移到了墙角的陶灯盏上,王绣索性坐起身,摸黑从木箱里翻出白天没送完的合欢花。干花在掌心轻轻蹭过,带着点晒干的暖香。她想起花万紫说做安息香丸要去燥,若加些合欢花,既能助眠,又能中和薄荷的凉,想必是好的。

她借着月光,找了块细布,把合欢花细细包好,又系了个简单的绳结。做完这些时,院外的槐树上,忽然传来一声鸡叫——天快亮了。

王绣把布包放在香包旁,重新躺回褥子上。这一次,虫鸣不再扰人,香包的气息像一层软绒,裹着白天的暖意,慢慢漫过心头。她闭上眼睛,终于有了困意,恍惚间仿佛又听见花万紫的铜铃声,混着晨光,正从西市的方向慢慢飘来。

王绣将新采的紫苏铺在竹匾上时,余光瞥见薛婆攥着块靛蓝汗巾匆匆走过巷口——那汗巾针脚里似嵌着暗金纹路,恍惚看去竟像流动的星轨。她没多想,只当是西市胡商的新花样,转身把晒好的合欢花分装进布袋。这些要送给花万紫制安神香,薛娘子说近来坊中不少人夜惊难眠,连退役老兵薛忠都提起“总梦见北斗倒悬的沙场”。

花万紫接过布包时,银铃腰坠忽然无风自动:“这合欢花沾了南山灵气?”她捻起一瓣细瞧,花萼处竟有极淡的朱砂痕,“上月终南山地动后,有些草木便带了异象。”王绣忆起采药那日,确见崖壁裂痕中渗出血色泥土,王二还趁机怂恿坊正征民夫“修山辟邪”,被薛忠厉声喝止。

长安西市的晨光

时年的春晨,长安西市的青石板路还沾着晨露,布商苏二郎已卸下铺门的木栓。他的“苏记布庄”在西市南巷,布架上挂着蜀锦、吴绫,最显眼的是两匹新到的白叠布——这布软和透气,是去年从高昌传来的新织法,街坊们都爱买。

“二郎,给阿婆扯半匹青布!”隔壁卖胡饼的张阿婆挎着竹篮进来,篮里还温着两块刚烤好的芝麻胡饼,“下月阿公过六十大寿,我要做件新袄子给他。”苏二郎笑着应下,用木尺量布时,不忘多让出两指宽:“阿婆您手巧,多些布好绣朵牡丹。”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串清脆的驼铃。胡商伊思哈裹着沙色驼绒袍,满头卷发上还沾着关外的尘土,身后的骆驼驮着鼓鼓的货囊。“二郎兄!”他操着半生不熟的唐话,从囊里掏出个陶罐,“波斯来的苏木染料,染出的红布像天边晚霞,你瞧瞧!”

苏二郎刚接过陶罐,伊思哈突然拍着大腿急了:“糟了!我的小骆驼‘明月’不见了!今早卸完货拴在巷口,这会儿竟没影了!”这小骆驼是伊思哈从西域带来的,通人性,西市的孩童都爱喂它甘草。

苏二郎赶紧放下陶罐:“别急,咱们分头找!”他叫上对面修鞋的李三郎,张阿婆也提着竹篮帮忙打听。没半柱香的功夫,卖唐三彩的王掌柜就来报信:“在东市口的柳树下呢!正跟个穿布衫的小郎君蹭痒痒,那郎君还喂它吃麦麸!”

众人赶到时,果然见小骆驼正围着个梳双丫髻的孩童转,孩童手里还攥着半块胡饼。原来这孩童是来西市找父亲的,见小骆驼可怜,便从怀里摸出吃食。伊思哈又惊又喜,解下腰间的银饰递给孩童:“多谢小郎君,这是波斯的小玩意儿,给你玩。”

日头偏西时,坊门的鼓声开始敲响——再过一刻钟,西市就要关坊了。苏二郎的布庄里,伊思哈正用苏木染着布,张阿婆端来一碗酪浆,李三郎啃着胡饼笑道:“今年秋闱,你弟弟苏三郎定能中举,到时候咱们再好好热闹!”苏二郎望着染缸里渐渐变红的布料,听着街坊们的笑声,只觉得这长安的日子,比蜀锦还暖,比苏木还艳。

陈默立于玄镜司廊下批改公文时,忽闻前庭传来喧哗。他抬头望去,只见三位女子身着不同形制的婚服并肩而立——突厥公主阿史那云姬的锦袍绣着天狼图腾,星陨阁圣女柳如眉的素纱襌衣暗藏机关暗扣,天机阁少阁主温如言的广袖里隐约露出算筹。

“陈默,“阿史那云姬的金步摇上嵌着突厥可汗的狼首徽记,“贞观十年你我在阴山盟誓,这狼首玉镯可是信物。“她手腕翻转,镯身浮现陈默前世身为突厥狼卫时的刺青。

柳如眉的指尖抚过腰间的冰蚕丝琵琶,琴弦突然绷断。断弦在空中凝成星穹族母舰的轮廓:“陈校尉可记得,三年前你在感业寺地宫,用星穹族能源核心为妾身续命?“她领口露出的磁石烙印与陈默心口的能量核心产生共振。

温如言的算筹突然飞起,在空中排成二十八宿星图。星图中央浮现陈默现代实验室的全息投影:“陈默,你在代码里藏的求婚信,妾身已破解了二进制密文。“她取出张泛黄的宣纸,上面“长安第一酥“的配方里暗藏“死生契阔“的藏头诗。

陈默的北斗玉佩突然发烫。他的镜鉴碎片在空中重组,映出三位女子的前世今生——阿史那云姬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突厥王后,柳如眉是星穹族实验室的机械师,温如言则是天机阁初代阁主的转世。

“原来如此,“陈默握紧横刀,“三位姑娘的亲事,怕是与星陨阁的弑神阵有关。“他的心口能量核心突然爆发出蓝光,将狼首玉镯震碎,“但你们忘了——“

话音未落,前庭突然陷入幽冥沙的旋涡。阿史那云姬的狼首徽记与柳如眉的磁石烙印融合,在空中显露出星陨阁炼丹炉的全息投影。温如言的算筹阵突然转向陈默心口,显露出他能源核心里的星穹族母舰代码。

“镇星使,“李嵩的虚影从漩涡中浮现,“本尊的蚀月魔神,正缺三位圣女的血脉。“他的狼首图腾突然与陈默的磁石泪痣融合,“告诉你个秘密——“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狼首玉佩突然发出高频震动,整座玄镜司开始崩塌。当他抱着三位女子冲出废墟时,听见阿史那云姬在耳边轻笑:“陈默,你可比宇文邕有趣多了。“

陈默抱着三位未婚妻冲出玄镜司废墟时,阿史那云姬的狼首玉镯突然化作光点没入他眉心。无数记忆涌现:阴山盟誓时,他为突厥公主挡下毒箭;感业寺地宫里,柳如眉的狼首玉佩与他的能源核心产生共振;现代实验室中,温如言在代码里藏的求婚诗让他红了耳尖。

“陈默,“柳如眉的冰蚕丝琵琶突然刺入他心口,“用你的血......破除幽冥契。“

陈默的能源核心爆发出蓝光,将废墟震碎。当光芒消散时,他们身处终南山锁星塔第九层。塔顶的青铜鼎突然炸开,鼎中浮现出星陨阁的终极计划——用三位未婚妻的血脉与陈默的能源核心,在黑风口粮道复活蚀月魔神。

“原来如此,“陈默冷笑,“你们要的,是让星穹族的科技,在盛唐的土壤上开出最璀璨的花。“他的心口能量核心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将三位未婚妻震开,“但你们忘了——“

话音未落,锁星塔突然陷入幽冥沙的旋涡。阿史那云姬的狼首徽记与柳如眉的磁石烙印融合,在空中显露出星穹族母舰的全息投影。温如言的算筹阵突然转向陈默心口,显露出他能源核心里的星穹族母舰代码。

“镇星使,“武如意的虚影从母舰浮现,“妾身要的,是让星穹族的科技,在盛唐的土壤上开出最璀璨的花。“她的机械手指向长安城方向,“告诉李世民,感业寺的晨钟,将成为新王朝的丧钟。“

陈默的磁石心脏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将《乙巳占》星图显形震碎。当光芒消散时,他发现自己的百衲衣已被星轨能量染成银色,而包袱里的残片正在吸收幽冥沙,在地面拼成“武曌“二字。

陈默立于锁星塔第九层,怀中《乙巳占》残卷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凝成突厥狼首图腾,阿史那云姬的狼首玉镯从中浮现,镯身浮现陈默前世身为突厥狼卫时的刺青。柳如眉的冰蚕丝琵琶突然绷断,琴弦在空中凝成星穹族母舰的轮廓,显露出武如意的狼首玉佩正在吸收幽冥沙。

夜潜记

薛婆踩着青石板路的碎月光,鬓边的银簪随着步伐轻晃。她领着陈大郎闪进槐树影里时,腰间的鎏金香囊突然渗出星陨阁的幽冥沙——这是三日前在西市布庄得来的信物。香囊上绣着“天策“云纹,针脚里藏着突厥文密语:“子时三刻,取朱砂痣。“

“陈公子且看。“薛婆掀开衣襟,露出内衬绣着的星穹族二进制代码,“老身这趟买卖,可是要取三巧儿的心口朱砂痣。“她的指尖在树皮上划出突厥文,“待事成后,星陨阁会给你妹妹的续命药。“

陈大郎握紧怀中的冰蚕丝绳,绳头系着的璇玑仪残片突然发烫。他看见薛婆耳后的星穹族刺青正在吸收幽冥沙,在月光下显露出三巧儿卧房的全息投影——床榻上的女子颈间狼首珏胎记若隐若现,正是星陨阁要找的“弑神阵钥匙“。

“老身去去就来。“薛婆的身影隐入阴影,她的青铜发簪突然化作星穹族能量刃,在木门上割出只有暗卫能识别的“天策“云纹。

晴云举着缠枝莲纹纸灯开门时,薛婆故意让袖口滑落半块璇玑玉——正是陈大郎三年前在感业寺失落的部件。“好姐姐,“她拿捏着吴侬软语,“老身这汗巾子可是波斯邸新得的货。“

晴云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指尖在灯影里划出星穹族手势,灯油突然爆燃,在地面显露出三巧儿卧房的机关暗格。陈大郎的璇玑仪残片突然发出龙吟,在墙缝里扫出《太玄经》算筹阵,将幽冥沙转化为可操控的星轨。

“找到了!“薛婆的笑声混着幽冥沙的嗡鸣,“老身这就走。“她的脚步踏在青砖上,每一步都对应着二十八宿星图。

陈大郎贴着楼梯暗格里的突厥文符咒,听着晴云的脚步声渐远。他的冰蚕丝绳突然绷直,绳头的残片正在吸收墙缝渗出的幽冥沙,在地面拼成“武曌“二字。更令他震惊的是,暗格里藏着的《秦王破阵乐》工尺谱上,赫然盖着星陨阁的狼首印。

“三巧儿......“陈大郎的指尖抚过谱子,忽然听见楼上传来女子的抽泣。他的镜鉴碎片突然重组,映出三巧儿正在擦拭一把突厥弯刀——刀鞘上的饕餮纹与星陨阁炼丹炉的符文分毫不差.

“镇星使,“薛婆的声音从暗格里传来,“该取朱砂痣了。“她的青铜发簪突然刺入陈大郎心口,“记住,幽冥沙也是镇星使的命定劫数。“

陈大郎的能源核心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将暗格震碎。当光芒消散时,他发现自己的冰蚕丝绳已被星轨能量染成银色,而包袱里的残片正在吸收幽冥沙,在地面拼成“李静姝“的生辰八字。

“贞观十七年的惊蛰......“陈大郎望向长安城方向,“这场星轨之乱,才刚刚开始。

三巧儿:本名李星灼,星陨阁圣女,颈间狼首珏胎记对应星穹族能源核心

晴云:天机阁安插的暗桩,瞳孔能显现星穹族二进制代码

波斯邸胡商阿里木:暗卫旧部,汗巾暗藏星穹族母舰能源符文

“波斯邸的汗巾子,“晴云突然用突厥语低吟,“可曾见过琉璃盏中的机械萤火虫?“她的瞳孔分裂成三重环状,“老身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薛婆的青铜发簪突然抵住晴云咽喉:“天机阁的小丫头,也敢在老身面前耍花样?“她的指尖划过汗巾褶皱,“你要的星穹族母舰坐标,在第三十二道褶皱里。”

星月无光的子夜,陈默指尖划过司天监铜漏上的二十八宿刻痕,心口突然灼痛如焚。三日前他在终南山地脉裂隙拾得的狼首珏佩正泛起血光,佩中封印的《乙巳占》残卷自动展开——

“荧惑守心,镇星移位,当有三煞入命宫以应天劫”

玄镜司大门轰然洞开。突厥公主阿史那云姬的裘袍翻涌如黑云,腕间狼首金镯与陈默的珏佩共鸣震颤:“贞观十年阴山血誓,镇星使可还记得?”她身后浮动着北周武帝的虚影。

星陨阁圣女柳如眉的素纱襌衣无风自动,袖中玄铁算筹凌空排成锁星塔阵:“三年前感业寺地宫,妾身以心头血为你镇住蚀月魔气。”阵眼处赫然映出陈默前世身为天机阁少阁主的星纹刺青。

天机阁少主温如言广袖轻扬,琉璃灯盏中跳出只衔着银箔的机关木鹊:“你的求婚帖藏在长安第一酥的秘方里,可惜——”她指尖银光闪烁,“星陨阁已用饕餮鼎炼化了这份姻缘。”

陈默的玉佩骤然炸裂!碎片在空中显出血红谶语:“三煞归位,魔神复生”。他猛然咳出带星砂的黑血——那终南山裂痕中的朱砂泥,竟与他心脉里的蚀月咒印同源.

黑血落在司天监的青石板上,竟像活物般蜷成细小的魔纹,顺着砖缝往铜漏底下钻。陈默攥紧胸口,蚀月咒印像烧红的烙铁在皮肉下翻涌——他终于想起,前世在感业寺地宫,柳如眉的心头血并非只镇魔气,更在他心脉里埋下了“锁魔印”,而终南山的朱砂泥,正是解开这道印的钥匙。

“是魔神的‘引魂泥’!”柳如眉的算筹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素纱下的指尖泛出淡金微光,“三年前我便说过,蚀月魔气需以三物镇压:阴山血誓的‘信’,天机阁的‘算’,还有……”她看向温如言,声音顿了顿,“你藏在酥饼秘方里的‘情’。”

阿史那云姬的裘袍猛地裹紧陈默,狼首金镯与珏佩的碎片碰撞,迸出青蓝色的火星:“贞观十年,你以镇星使身份与我可汗立誓,若魔神复生,突厥铁骑愿为屏障。如今你的咒印要破,我这镯子里的‘血誓之力’,可暂压三日。”她腕间的金镯竟开始发烫,表面的狼纹正一点点淡去——那是用突厥勇士的血纹成的,耗一分便少一分。

温如言的琉璃灯盏突然剧烈晃动,机关木鹊扑棱着翅膀,将银箔按在陈默眼前。银箔上的字迹已不再是求婚帖的缠绵话,而是密密麻麻的星算公式:“饕餮鼎炼化的只是姻缘表象,我早把真的预言刻在木鹊翅膀里。”她广袖一甩,灯盏中飘出三枚晶莹的算珠,“你看,‘三煞入命宫’不是应劫,是凑齐镇魔的三才——云姬是‘武煞’,我是‘智煞’,如眉姐姐是‘灵煞’。”

陈默的星纹刺青突然发烫,与铜漏上的二十八宿刻痕隔空呼应。青石板上的魔纹被金光逼得缩成一团,铜漏的水滴骤然变快,每滴落下都砸出一声清脆的“咚”,像在倒数。

“但引魂泥已渗入地脉,三日之内若不补上终南山的裂隙,魔神会顺着地脉爬回长安。”柳如眉的算筹重新排成塔阵,阵眼映出终南山的虚影——那道裂隙已扩大到能容一人通过,里面泛着暗红的光,“而且感业寺地宫的镇魔阵,被人动了手脚,我的心头血在消散。”

阿史那云姬从裘袍里摸出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突厥狼徽:“我让人备了最快的汗血马,明日拂晓便能到终南山。但地脉深处有魔雾,寻常人进去会被蚀心。”她看向陈默,眼神里带着当年立誓时的决绝,“你的咒印虽险,却能借魔气视物,只有你能去补裂隙。”

温如言的机关木鹊突然衔住陈默的袖口,翅膀展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小包酥饼碎——是长安第一酥的椒盐味,正是陈默前世最爱的口味。“我爹当年把天机阁的镇魔镜藏在酥饼铺的地窖里,用的是‘味掩灵气’的法子。”她指尖的银光落在酥饼碎上,碎渣竟拼成了地窖的地图,“你去终南山时,我去取镜子,如眉姐姐去加固地宫阵,咱们分头走。”

陈默咳掉最后一口带星砂的血,胸口的灼痛感竟轻了些——阿史那云姬的血誓之力正顺着金镯传入他体内,与柳如眉残留的心头血交织,在咒印外裹了层淡金的光。他摸了摸铜漏上的二十八宿刻痕,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像前世天机阁里那盏陪他熬夜算星象的油灯.

“好。”陈默的声音虽哑,却带着程序员调试代码时的笃定,“明日拂晓,终南山见。若我三日没出来……”

“你敢不出来,我就拆了长安第一酥,让你再也吃不到椒盐酥饼。”温如言打断他,琉璃灯盏的光映在她眼底,竟有了几分往日的娇俏。

阿史那云姬的裘袍再次翻涌,像黑云裹着星光:“突厥的勇士从不等同伴送死,我会在山外守着,谁敢拦你,先问我的弯刀。”

柳如眉的算筹轻轻一碰陈默的星纹刺青,淡金的光融入刺青里:“我的心头血会在你体内留个印记,若魔雾要蚀你心,我能感应到。”

子夜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司天监外的星象竟有了一丝松动——原本死死守着心宿的荧惑,微微偏了偏位置,像是在给他们让开一条路。陈默攥紧那包酥饼碎,想起前世和她们在天机阁看星的日子,突然觉得“三煞归位”不是天劫,而是命运把散了的人,又重新聚到了一起。

铜漏的水滴依旧在“咚、咚”地落,只是这一次,不再像倒数,反倒像在为他们明日的行程,敲着出发的鼓点。

三更梆响时,薛婆鬼魅般闪进永兴坊。她腰间的波斯鎏金香囊渗出暗红流沙,在王绣家院墙刻下星陨阁符咒。“陈大郎,”她枯指捏着半块璇玑玉,“用三巧儿心口朱砂痣换你妹妹的解药。”

暗处晴云手中的缠枝莲纹灯骤然亮起。灯火在青砖地流动成算筹阵,阵中赫然显出花万紫香铺的安息香炉——炉壁饕餮纹竟与星陨阁鼎器完全相同!

“原来香炉是阵眼!”陈大郎的冰蚕绳绞住薛婆咽喉。绳头机关弹开的瞬间,墙内突然传来三巧儿哼唱的《秦王破阵乐》,歌声激得璇玑玉迸发青光——

青光照亮厢房木柜,王绣白日寄存的紫苏草药竟在柜中无火自燃!紫烟升腾处,《破阵乐》工尺谱显现出血字批注:“贞观十七年惊蛰,以合欢花灰覆饕餮纹可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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