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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隐星稀,长公主府邸“锦云堂”笼罩在一片异样的静谧之中。白日里的丝竹喧嚣早已散去,唯有巡夜更夫单调的梆子声偶尔划破寂静。

偏院一处厢房外,一道黑影如同融于夜色,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正是长公主的贴身护卫之一,**武如烟**。她一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勾勒出矫健的身姿,面容冷峻,目光如电,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她自幼感知异于常人,今夜当值,一股若有若无、却令人极其不适的阴冷妖气,正是从此处弥漫出来。

就在她凝神感知之际,房内突然传出一声极其短暂凄厉的女子尖叫,随即戛然而止!

武如烟眼神一凛,不再犹豫,足尖轻点,身形如鬼魅般撞开房门!屋内景象令人毛骨悚然: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我们暂且称她为**春晓**)倒在血泊之中,胸口有一个诡异的焦黑窟窿,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而一道模糊的、散发着绿色幽光的影子正从窗口急窜而出!

“妖孽!休走!”武如烟厉喝一声,腰间软剑已然出鞘,化作一道银蛇直刺那绿影!

那妖物身形飘忽,似乎能扭曲光线,发出一阵刺耳的、非人的嘶啸,反身探出利爪般的气芒迎向武如烟。两者瞬间缠斗在一起!武如烟剑法凌厉,招招攻向妖物要害,身上隐隐有道家真气流转,显然受过正统玄门指点。那妖物道行不浅,动作迅疾诡异,喷吐的妖气带有腐蚀心智的寒意,一时间竟与武如烟打得难解难分,剑气妖风将屋内家具陈设搅得一片狼藉。

正当激斗至最酣处,院外忽然火光大作,嘈杂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迅速逼近!

“就在里面!”

“快!围起来!”

竟是巡城的金吾卫官兵被这里的打斗声和妖气惊动,匆匆赶来!

“砰!”房门被猛地撞开,十数名手持火把、刀剑出鞘的官兵涌入屋内。他们看到的景象便是:一片狼藉中,春晓惨死的尸体,以及——正手持滴血软剑、周身气息冷冽、与那几乎肉眼难辨的妖物缠斗的武如烟!

那妖物极其狡诈,感知到大量阳气涌入,趁机发出一声尖啸,周身绿芒爆闪,硬接了武如烟一剑,借力猛地向墙壁一撞,那墙面竟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妖物瞬间遁入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丝残留的腥臭妖气。

“妖…妖怪!”有兵士惊骇大叫。

为首的队正反应极快,虽未看清妖物如何消失,但眼前持剑的黑衣女子和地上的尸体却是实实在在的。他立刻将刀尖指向武如烟:“大胆妖女!竟敢在长公主府行凶杀人!给我拿下!”

武如烟心中叫苦,知道此事解释不清。眼看官兵们就要一拥而上,她当机立断,口中默念秘传口诀,身形在原地猛地一旋!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黑衣女子身影骤然模糊,下一刻,竟化作一只毛色乌黑发亮、唯有双眼碧绿如火的狐狸!它体型比寻常狐狸稍大,动作快如闪电,“嗖”地一声便从官兵们腿脚间的缝隙中窜出,瞬间消失在门外黑暗的庭院深处。

“狐妖!是狐妖!”官兵们惊愕万分,一阵大乱。

黑狐一路疾奔,凭借对长安街巷的熟悉和娇小身形的便利,专挑阴影处和屋檐墙头飞窜,很快便将追兵远远甩开。它体内妖力因方才的战斗和化形消耗巨大,急需一个安全且人多混杂的地方藏身恢复。

前方灯火璀璨,丝竹笑语之声隐隐传来——竟是平康坊的一家高级青楼“醉仙居”。黑狐毫不犹豫,寻了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无声息地跃上二楼,从一个未关严的窗户钻了进去。

屋内无人,陈设华丽,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显然是一位红妓的闺房。黑狐(武如烟)迅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屏风上搭着的一件华美的石榴红色齐胸襦裙上。她再次运转残余妖力,周身泛起微弱光芒。

光芒散去,那只黑狐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着石榴红裙、身姿窈窕、容貌妩媚动人的年轻女子。正是武如烟利用幻术化形后的模样,与她原本冷峻的样貌有几分相似,却更添了几分属于这风月场所的柔媚与妖娆,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她刚整理好衣襟,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些,房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名身着锦袍、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面容清秀,气质尊贵,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与这场所格格不入的局促和烦闷,身后还跟着两个看似护卫、却同样神色紧张的随从。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武如烟心中剧震!她一眼便认出,眼前这位年轻人,正是当朝太子——李治!他怎么会微服来到这种地方?

李治显然也没想到会在此处撞见这样一位绝色女子,她出现的突兀,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锐利和苍白脸色,与周围那些刻意迎奉的女子截然不同。他一时有些失措,忘了言语。

武如烟反应极快,立刻压下心中惊骇,顺势做出惊慌模样,屈膝行礼,声音刻意放得柔婉:“不知贵人驾临,奴家失礼了…”她脑中飞速旋转,思考着如何利用这意想不到的遭遇摆脱眼前的危机,以及…太子出现在此的原因。

铜制怀表在李治掌心咔嗒轻响,齿轮咬合的节奏越来越慢,像在倒数某个宿命的时刻。他站在承庆殿廊下,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怀表金属外壳映出他眼底的凝重——昨夜武如意胸腔里转动的齿轮、奥兰多·霜语的冰霜巨剑、瑟琳娜隐形的匕首,还有钢骨那句“大唐将开启新时代”,在他脑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殿下,萧才人遣人送来了回礼。”陈默低声禀报,呈上一个描金漆盒。盒内铺着猩红绒布,放着一枚水晶狼牙,与萧蔷耳坠上的一模一样,只是狼牙尖端泛着淡蓝荧光。

李治指尖刚触到狼牙,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咔嚓”声——最后一枚齿轮停了。

刹那间,长安城地底传来沉闷的震颤,像有巨兽从沉睡中苏醒。承庆殿地砖缝隙渗出幽蓝光芒,殿顶琉璃瓦映出十二道旋转的光柱,直指皇城中心的方向——那是凝香殿的位置,贤妃殒命之地。

“镜冢开了。”陈默按刀的手骤然收紧,远处传来禁军的惊呼声,“东宫方向有异动!”

李治握紧怀表,水晶狼牙在掌心发烫:“去凝香殿。

凝香殿已不复往日萧索。殿门被无形之力推开,门槛下裂开的地缝中涌出银白雾气,雾气里浮着无数细碎的镜光,在空中织成隧道。贤妃妆台上的铜镜悬浮半空,镜面如水波荡漾,映出的不再是殿内景象,而是一条幽深的甬道——正是李治曾坠入的镜冢入口。

“殿下小心。”谢惊鸿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他白衣染血,残剑拄地,左肩伤口又在渗血,“太子的人已经进去了,还有那个黑袍女人沈栖梧。”

李治迈步踏入雾中,脚下瞬间失重,仿佛坠入无底深渊。再次落地时,已站在十二面铜镜环绕的甬道里。每面铜镜都在发光,镜中景象比上次更清晰:最左侧的铜镜映出太子李承乾在暗室中画符,符纸用的竟是贤妃的发丝;中间一面镜里,柳如晦正对着一面破碎铜镜跪拜,镜中倒影却在狞笑;而最深处那面最大的铜镜,赫然映出一座悬浮的陵墓,墓门匾额上刻着“前朝秘藏”四个古字。

“这些铜镜不仅能照秘密,还能...引魂。”陆听微的声音从铜镜后传来,她后背的箭伤已愈,只是脸色苍白如纸,“你看那面镜。”她指向右侧第三面镜,镜中是贤妃的身影,正对着空气哭泣,“贤妃的魂魄被镜力困住了。”

镜中贤妃忽然转头,穿透镜面看向李治,嘴唇翕动着说:“镜...镜后有门...太子要...要取龙袍...”话音未落,镜中突然闯入一道黑影,将贤妃影像撕裂——是沈栖梧,她黑袍上的金线凤凰在镜光中活了过来,尖啸着撞向镜面。

“铛!”镜面震颤,裂纹如蛛网蔓延。沈栖梧的软剑穿透镜影,直刺陆听微心口!陈默拔刀格挡,火星溅在镜面上,竟被镜面吸附,凝成细小的火焰纹路。

“晋王殿下倒是来得快。”沈栖梧轻笑,软剑在十二面镜间游走,剑影透过镜面折射,化作无数剑刃笼罩众人,“可惜你们都得死在这里——镜冢之力能映万物,自然也能困杀万物。”

谢惊鸿残剑横扫,剑气撞在镜墙上,反弹回来的力道竟比原力更强,震得他虎口发麻:“这些镜子能反弹攻击!”

就在此时,甬道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萧景琰的方天画戟刺破雾气,戟尖寒光照亮他眼罩下的饕餮纹:“太子有令,取晋王首级祭镜!”他身后跟着数十东宫卫,个个手持弓弩,箭头涂着漆黑的毒液。

李治退到最大的铜镜前,后背抵住冰凉的镜面。镜中陵墓的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金银,最顶端却放着一件龙袍,龙袍领口绣着与太子冠冕相同的纹路——原来镜冢藏的不是前朝秘宝,而是能证明太子谋逆的龙袍!

“那是...”李治刚要伸手触碰镜面,镜中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那只手戴着半枚断裂的玉镯,正是贤妃生前戴过的那只!

“救...救我...”镜中传来贤妃凄厉的哭喊,陵墓深处涌出无数黑影,将她拖拽而去。

“娘娘!”李治用力回拉,镜面突然如水般化开,将他半个手臂吸入镜中。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他仿佛看到无数冤魂在镜中挣扎,其中竟有柳如晦的倒影,正对着他疯狂摇头。

“殿下!”陈默挥刀砍向镜面,刀刃却被镜面弹开,“镜力太强,不能碰!”

沈栖梧趁机挥剑刺来,软剑穿透数面铜镜折射,化作三道剑影直取李治咽喉、心口、小腹!谢惊鸿飞身挡在李治身前,残剑竖劈,硬生生接下三剑,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地,渗入地砖缝隙——那些血珠竟在地面凝成狼符图腾,与陈默怀中的狼符隐隐共鸣。

“狼符...”沈栖梧脸色微变,软剑攻势一滞,“你们果然带着这东西。”

甬道突然剧烈震颤,十二面铜镜同时爆发出强光。镜中景象开始扭曲:太子画符的镜中燃起大火,柳如晦跪拜的镜中覆上寒冰,两道异象穿透镜面,在甬道中碰撞出漫天蒸汽。

“卡修斯,你的蒸汽傀儡该收场了。”奥兰多·霜语的声音从雾中传来,他银蓝短发覆着白霜,冰霜巨剑拖过地面,留下一道冰痕,“时序守护者的规矩,不许干预王朝更迭。”

卡修斯·钢骨从另一侧雾气中走出,机械义肢泛着冷光,胸腔齿轮转动的声音在甬道中格外清晰:“规矩?当旧时代腐朽到骨子里,就该由新力量碾碎重来。”他抬手按下义肢按钮,甬道顶部突然落下数十枚齿轮暗器,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奥兰多。

“冰封!”奥兰多巨剑横扫,暗器瞬间被冻成冰坨,坠地碎裂。两人身影在镜光中交错,冰霜与蒸汽碰撞的轰鸣震得铜镜嗡嗡作响,镜中影像越发混乱,竟映出未来的景象:长安城破,战火纷飞,龙袍染血...

李治趁机挣脱镜中之手,手腕上留下五道青黑指印。他看向谢惊鸿:“你说贤妃血书是真的,真凶究竟是谁?”

谢惊鸿咳出一口血,残剑指向最大的铜镜:“镜中陵墓...是前朝废帝的衣冠冢,太子要取的不是龙袍,是藏在龙袍里的传国玉玺——那玉玺能调动前朝旧部,他早就和沈栖梧勾结,想借镜冢之力伪造天命!”

“而贤妃...”陆听微忽然开口,指着镜中一闪而过的画面——贤妃发现太子在凝香殿挖密道,密道尽头正是镜冢入口,“她撞见了太子的秘密,才被灭口。韦贵妃只是被太子推出来的替罪羊。”

话音未落,萧景琰的画戟已破雾而来,戟尖直指李治面门。陈默横刀格挡,刀戟相交的瞬间,他怀中狼符突然飞出,贴在最近的铜镜上。铜镜爆发出刺眼金光,镜中竟映出萧景琰的记忆:太子许诺他“事成之后封王”,沈栖梧则用西域秘术强化他的武力,代价是右眼被饕餮纹吞噬...

“你!”萧景琰看到镜中景象,心神大乱,画戟攻势顿时溃散。陈默抓住机会,刀光如电,挑飞他手中画戟,顺势将刀架在他颈间。

“说!太子在哪?”陈默低吼,刀刃划破他颈侧皮肤。

萧景琰眼罩下的饕餮纹剧烈蠕动,似在承受极大痛苦:“在...在镜冢核心...他要...要用玉玺激活十二镜...”

甬道深处传来石门开启的巨响,十二面铜镜同时转向内侧,露出中间一道暗门。门后是圆形密室,中央立着一座石台,台上悬浮着传国玉玺,玉玺周围环绕着十二道镜光,太子李承乾正站在石台前,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你们来得正好。”太子转身,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眉心竟也有一道与萧景琰相似的纹路,“待我用玉玺之力统合镜冢,这十二面镜就能照出每个人的死劫,届时整个大唐都将臣服于我!”

沈栖梧站在太子身侧,黑袍金线凤凰张开翅膀,护住石台:“晋王殿下,放弃吧。镜力已被太子掌控,你们谁也逃不掉。”

谢惊鸿突然大笑,笑声在密室中回荡:“你以为他掌控的是镜力?”他残剑指向太子脚下,那里刻着一个巨大的血阵,阵眼用的竟是贤妃的血玉镯碎片,“这是前朝禁术‘血镜祭’,用活人精血献祭镜冢,代价是施术者会被镜力反噬,变成镜中傀儡!”

太子脸色骤变:“你胡说!”他双手结印的速度更快,玉玺光芒越来越盛,可他眉心的纹路却在发黑,“我是天命所归,怎么会变成傀儡...”

“天命?”李治上前一步,怀表在掌心转动,“用贤妃的血、前朝的秘宝、无辜者的命换来的,也配叫天命?”他突然将怀表掷向石台,怀表在空中炸开,齿轮碎片撞上十二道镜光,竟让镜光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就是此刻!陈默刀劈萧景琰手腕夺下画戟,反手掷向太子——画戟穿透镜光,直刺血阵中心!“铛”的一声,画戟撞在玉镯碎片上,血阵瞬间溃散,太子眉心的纹路猛地暴涨,他痛苦地捂住头,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仿佛要被吸入镜中。

“不!沈栖梧救我!”太子嘶吼着抓向黑袍女子。

沈栖梧却后退一步,冷笑:“太子不过是我开启镜冢的钥匙,现在钥匙没用了。”她软剑一挥,竟刺向太子心口,“这玉玺,该归真正的主人。”

“你!”太子难以置信地倒下,身体在镜光中渐渐消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铜镜。

沈栖梧伸手去拿玉玺,手腕却突然被冰晶冻结——奥兰多·霜语不知何时出现在密室,冰霜巨剑抵在她颈间:“时序守护者的叛徒,该清算旧账了。”

卡修斯·钢骨紧随而至,机械义肢抓住玉玺:“这东西不该属于任何人。”他掌心射出蒸汽,将玉玺包裹,“它该回到属于它的时代。”

两道身影再次激战,冰晶与蒸汽在镜光中炸开,十二面铜镜剧烈震颤,镜中开始浮现更古老的画面:前朝覆灭的战火、镜冢建造的秘辛、十二面铜镜的真正用途——它们不是用来映照秘密,而是用来封印某个被称为“镜魇”的怪物。

“不好!”谢惊鸿脸色煞白,“血阵溃散,镜魇要出来了!”

最大的铜镜突然裂开,裂缝中伸出无数漆黑的触手,伴随着刺耳的尖啸。触手扫过之处,铜镜纷纷碎裂,镜中冤魂趁机逃出,在密室中盘旋哀嚎。

“快走!”陈默护着李治冲向暗门,陆听微紧随其后,谢惊鸿断后,残剑斩断追来的触手。

身后传来沈栖梧的惨叫和钢骨的怒吼,镜光与黑暗交织成一片混沌。当他们冲出凝香殿时,整座宫殿突然塌陷,地面裂开的缝隙中涌出银白雾气,很快又被夜色吞没,仿佛从未有过镜冢的痕迹。

李治站在废墟前,掌心还留着水晶狼牙的余温。远处东宫方向火光冲天,陈默说那是禁军在围剿太子余党。可他知道,事情远未结束——镜魇虽未完全逃出,时序守护者的目的尚未可知,而那十二面铜镜的碎片,或许正散落在长安城的某个角落。

夜风掀起他的衣袍,怀表的齿轮不知何时又开始转动,只是这次的节奏,比之前更快,更急,像在催促着什么。他望向天边将明的晨光,忽然明白钢骨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时代的齿轮一旦转动,就再也停不下来了。而他这个大唐的晋王,早已站在了新旧交替的风口上。

长安春雨连绵,太极宫的回廊湿滑如镜。高阳公主撑着描金伞,看着内侍引着个身着青布襕衫的少年走过,那少年眉眼间的温润,竟与先皇后隐隐相似。“他就是李明?”她指尖轻叩伞柄,珊瑚珠串叮当作响。

“回公主,正是司天台验过胎记的真皇子。”内侍低着头,“陛下已赐名‘治’,养在丽正殿。”

高阳冷笑一声,转身走进偏殿。案上摊着柳彤政的宗谱抄本,她指尖划过“柳若薇”的名字,旁边批注着“星砂养性,恐为狼噬”。三日前,她在狱中见了柳若薇,那女子盯着她鬓边的珍珠钗,突然说:“公主可知,您母妃当年的陪嫁里,也有半块血玉镯?”

此时陈默求见,捧着个锦盒:“公主,这是从李嵩府中搜出的密信,提及‘高阳公主府曾购星砂百斤’。”

高阳掀开锦盒,信纸边缘的星砂在烛光下泛着银蓝,与她妆奁里那盒西域贡品一模一样。“本宫买星砂,不过是制胭脂水粉。”她笑得坦然,“陈司天难道怀疑本宫与突厥勾结?”

陈默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玉镯上,那裂痕处竟有淡淡的红痕,与李明的血玉镯隐隐呼应。“不敢。”他躬身退下,心中却疑窦丛生——柳彤政的密信曾提“后宫有柳氏眼线”,高阳公主的玉镯,为何与认亲信物如此相似?

丽正殿的烛火总比民间的亮。李治(李明)攥着那半块血玉镯,指尖反复摩挲裂痕,这里的地砖冰冷,没有养父母家的灶膛暖。高秉晨走进来,将一本《帝范》放在案上:“殿下,明日要去太庙祭祖,需熟记宗室名录。”

“高大人,”李治抬头,眼中带着茫然,“我还是习惯别人叫我李明。”他想起养父母临终前说“你是天上的星,总有归位的一天”,却不知这皇位旁的荆棘如此锋利。

深夜,他溜出宫殿,想去柳府看看柳然——那个在妆奁阁护着密信的女子,是第一个让他觉得像亲人的人。却在巷口撞见高阳公主的马车,玄色车帘掀开,公主递出个木盒:“把这个交给柳府老管家,就说‘星砂账该清了’。”

李治躲在槐树后,看着内侍将木盒递进柳府,心突突直跳。他摸出怀中血玉镯,月光下裂痕泛着红光,与白日里高阳公主腕间的玉镯红痕如出一辙。回到丽正殿,他在枕下发现张字条,是陈默的笔迹:“公主府星砂用途可疑,柳彤政旧部称,先皇后陪嫁有‘双星镯’,一护真主,一镇外戚。”

太庙祭祖那日,李治穿着十二章纹的皇子朝服,腰间玉带硌得他生疼。高阳公主站在宗亲队列里,看着他祭拜列祖列宗,腕间玉镯突然发烫,裂痕处渗出细小红珠——与二十年前先皇后临终前,玉镯流血的模样一模一样。

“姐姐的镯子怎么了?”李治上完香,故意走近问道,目光盯着那道裂痕。

高阳迅速拢起袖口,笑道:“旧伤罢了。”转身却对侍女低语,“去查,李明是不是见过陈默。”

祭祖结束后,陈默将李治拉到司天台:“殿下请看。”他展开星图,用朱砂圈出两颗相邻的亮星,“紫微垣有‘帝星’与‘辅星’,对应先皇后的‘双星镯’。您的血镯是帝星,另一只是辅星,本应护持帝星,可高阳公主的镯子……”他指着星图上辅星旁的暗影,“似被星砂遮蔽,恐有异动。”

此时柳然求见,捧着个紫檀木匣:“这是亡夫高秉晨在柳襄密室找到的,里面有先皇后手书。”信纸泛黄,字迹娟秀:“双星相依,一主一辅,若辅星染砂,当断则断,护真主归位。”

李治指尖抚过“真主”二字,突然明白:高阳公主的玉镯,或许早已被柳氏势力污染。

高阳公主在密室翻查账簿,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贞观四年,购星砂于突厥商人阿史那烈,用于‘紫微易主’之术”。她猛地合上账簿,镜中倒影眼尾泛着红——当年母亲病重,柳襄说用星砂可续命,她才瞒着父皇买了星砂,却不知那是换婴阴谋的开端。

“公主,陈司天带着禁军来了。”侍女慌张禀报。

高阳将账簿塞进砖缝,转身打开房门,陈默举着搜查令站在门外:“奉旨搜查公主府星砂来源。”

禁军在库房搜出个银盒,里面装着星砂,盒底刻着突厥狼纹。“这是……”陈默指尖轻触星砂,灼烧感与柳彤政狼符上的如出一辙。

“是柳襄送的寿礼。”高阳强作镇定,“他说星砂可养颜,本宫不知是突厥之物。”

李治突然开口:“姐姐可知,星砂遇真主血会变红?”他割破指尖,将血滴在星砂上,银蓝细砂瞬间染成妖异的红,与玉镯裂痕的红光呼应。“柳襄用星砂控制辅星镯,让你不知不觉成了他的棋子。”

高阳踉跄后退,撞翻案上香炉,灰烬中露出半张纸——是她给柳襄的回信:“星砂已备好,望母妃安康。”原来她的孝心,早已被阴谋利用。

中秋祭月大典,宗室齐聚太庙。李治捧着祭文站在阶上,高阳公主位列右侧,腕间玉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突然,柳若薇的旧部冲出,举刀刺向李治:“杀了假皇子!柳氏天下才是正统!”

禁军护着李治后退,高阳却挡在他身前,银簪抵住刺客咽喉:“谁敢动我弟弟!”玉镯在她抬手时碎裂,红痕如血珠滴落,渗入太庙青砖。

“姐姐!”李治扶住她,碎玉片在她掌心划出伤口。

高阳望着碎镯,突然笑出声:“原来‘当断则断’,是要断这被污染的辅星镯。”她转向众宗亲,“当年本宫为救母妃,误信柳襄用星砂续命,却成了他操控的棋子。今日玉镯自碎,是告慰母亲在天之灵,女儿知错了。”

陈默呈上从砖缝找到的账簿:“柳襄利用公主孝心,借星砂掩辅星光芒,助假李治坐稳东宫。幸得柳彤政密信警示,真主方能归位。”

李治举起血玉镯,月光下裂痕已愈合,温润的玉光映着太庙的匾额。“姐姐也是受害者。”他看向父皇,“请父皇恕姐姐之罪,她本心向善,只是被奸人蒙蔽。”

太宗望着相拥的姐弟,叹息道:“既往不咎。从今往后,双星归位,共护李唐。”

柳彤政的“忠魂碑”在黑风口落成,李治与高阳亲自前往祭拜。碑上“护国侯柳彤政”的名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旁侧刻着粮道图的星纹,与司天台的星图遥相呼应。

林飒捧着柳彤政的旧物赶来,里面有封未寄出的信:“若薇吾女,双星镯本为护真主,你母留的那半块,切记不可染星砂……”

高阳抚摸着碑石,泪水滴在石缝里:“柳公早就知道星砂的危险,可惜我们都没听懂他的警示。”她将碎玉镯的粉末撒在碑前,“这辅星镯的罪孽,由我来偿。”

李治取出完整的血玉镯,放在碑前:“柳公护的不仅是粮道,更是李唐血脉。从今往后,黑风口的烽燧不再为狼啸点燃,只为守护百姓安宁。”

风过山口,似有茶盏轻敲的声响,七下,清越如旧。远处唐军巡逻的马蹄声传来,粮道上的商队络绎不绝,那些被柳彤政用生命守护的安宁,终于在他身后绽放。

长安的秋意染黄了御花园的银杏。李治在书房临摹《兰亭集序》,高阳走进来,放下一碟西域葡萄:“这是林飒从黑风口送来的,说那里的葡萄今年收成最好。”

“姐姐最近常去司天台?”李治抬头笑道,见她指尖沾着星砂粉末,“又在研究星图?”

“陈默说辅星虽碎,却能化作星砂护佑帝星。”高阳指尖轻点他的砚台,墨汁晕出星纹,“我在学看星象,以后姐姐帮你盯着那些不安分的星子。”

两人看向窗外,长公主带着柳然走来,柳然捧着个锦盒:“这是妆奁阁暗格找到的,柳襄的最后密信。”信中承认当年换婴时,是柳彤政暗中调换信物,才让真主血镯得以保全。

“柳公才是真正的双星守护者。”李治将信收入宗谱,“把他的事迹写进国史,让后世记得,曾有位巽山公,用一生践行盟约。”

高阳望着弟弟认真的侧脸,突然明白先皇后“双星相依”的深意——不是主辅之分,而是血脉相连的守护。宫墙内的风不再裹挟阴谋,只有新生的暖意,拂过少年皇子的眉眼,也拂过姐姐释然的笑靥。

狼符归尘

冬至这天,李治在太庙举行受玺大典。他将那枚见证阴谋的青铜狼符,与柳彤政的粮道图、双星镯的碎片一起,放入紫檀木匣,藏于太庙地宫。

“从此狼符归尘,星砂护境。”他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起誓,“朕必守疆土,护百姓,不负忠魂所托。”

高阳站在侧殿,看着弟弟接过玉玺,腕间戴着新琢的玉镯,上面刻着“辅佑”二字。陈默走到她身边,递上星图:“紫微垣的帝星明亮,周围再无暗影。”

礼毕后,李治与高阳并肩走出太庙,长安的百姓夹道欢呼。远处司天台的铜鹤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黑风口的烽燧安静矗立,那些被阴谋裹挟的岁月,终在血脉的归位与守护中,化作历史的尘埃。

而那七下茶盏的轻响,成了宫墙与山口共同的秘密——关于忠义,关于守护,关于在黑暗中永不熄灭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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