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界再度安稳。
但那股“静”,并非真正的平息。
命河之上,桥光虽复,风却不再回。
沈芷安立于桥端,白衣微拂,指尖轻触桥纹。那是风止夜留下的风息,隐约仍在流动。
“你说风不散……可我再听不到。”
她轻声呢喃,目光望向命河深处。
自命逆宫崩塌后,风止夜的身影消失无踪,连命河都未留下他的气息。
然而,她知道——
他的“另一半”,仍在。
那名自称“无情之源”的男子并未彻底消亡。
在命逆宫崩塌的瞬间,他的命魂化作无数碎光,潜入命界的底层,融于命序。
命界的风静了,但命的流动却变得诡异。
她看见,一个新生婴儿诞生时命星黯淡;
一个修士渡劫成功,却忽然魂魄崩散;
一个老僧入定超脱,却在寂灭中听到风语。
那是“无情”的风。
沈芷安心中一沉。
“他……在夺命序的‘情’。”
命,分三元——缘、序、情。
缘定生死,序定轨迹,情定归向。
若无情,命序将空,人心将灭。
她闭上眼,伸手召出命桥核心。
桥心之内,一缕微弱的风光仍在闪烁。那是风止夜的“渡命印”残息。
她轻触那道印痕,灵识瞬间被卷入——
——风起。
眼前是一片灰色虚空。
风止夜的身影出现在远方,他的发被风掠乱,身后是无边的命线荒原。
“夜……”她低唤。
他转身,微笑:“芷安,你来了。”
“你还活着。”
风止夜点头,神情温和,却带着几分异样的静谧:“我在命界之外,看着风与命的流动。只是——我已不属于这里。”
沈芷安心中微颤:“你被那‘无情之源’吞噬了多少?”
他轻叹,伸出右手。掌心那原本温润的渡命印,此刻已被一抹黑气染入。
“他在我体内,与我共生。我能压制,却不能除。”
“所以你才不回?”
“若我回,命界会被他夺走。”
风止夜目光深沉,轻声道:“芷安,我需你再帮我一次。”
“怎么帮?”
“重启命界之眼。”
沈芷安骤然一惊。
那是命界的根源之瞳,一旦开启,所有命序都将重演,连他们自身的存在都会被洗去。
“你疯了吗?那会抹去一切,连‘我们’也不复存在!”
风止夜只是静静望着她,目光深远,仿佛穿透无数生死轮回。
“我若不灭,他终将毁命。
若我与他同灭,命界可新生。
至于我们——命不在,但情仍在。”
沈芷安喉间一紧。
“你说过,桥在,风不散。若你灭了,那风呢?”
“便化作你桥上的第一缕光。”
两人相对无言,风声在命原荒原间荡漾。
沈芷安的泪落下,化为命光,融入桥心。
“好,若这是唯一的路,我陪你。”
风止夜轻抚她的发,语气柔和得近乎风:“我知你会来。”
他转身,衣袂扬起,命印散出光阵。
沈芷安随之踏上命原之巅,双掌掐诀,以桥心为阵眼,引动命河所有光脉。
命界震动。
千万命星连线,汇入虚空,化为一只巨大的“眼”。
——命界之眼,缓缓睁开。
一瞬间,无数命线断裂又重生。
凡界、冥界、灵界皆生异象:
凡间婴儿初啼时风起;
冥府地灯摇曳时桥影显;
灵修夜修时心脉震颤,梦见白衣女子与风同行。
命在重写。
风止夜立于命眼中心,黑气自体内狂涌。
那是“无情之源”的挣扎。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你我一体,命灭我亦存!”
风止夜闭目,声音如风般轻柔。
“若命有情,那我便以情渡命。”
他双掌合十,所有风息汇入命印。
沈芷安的桥光同时融入命眼之中。
风与桥,再度合一。
轰——!
命界崩光。
黑气与风光交缠,瞬息间化作亿万光尘。
“夜——!”沈芷安伸手,却只触到一缕风,拂过她的掌心。
风止夜的声音在耳边微颤:
“此生我渡众生,来世你渡我。”
光芒吞没了天地。
……
当一切再度归于平静,命河重新流淌。
桥光依旧,风却已无声。
沈芷安缓缓睁眼,掌中握着一缕风光——那是风止夜的残息。
她笑了,泪光如星。
“好,我等你来渡。”
风轻拂而过,命桥再次亮起。
在风中,仿佛有个温柔的低语。
“桥在,风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