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林间的虫鸣声渐渐稀疏。
篝火旁,洛长风靠在树下,长剑横放在膝上,闭目调息。顾晚辞盘膝而坐,布下一道静息结界,令四周灵息安宁。
沈芷安却没有入眠。
她静静凝视天际,那轮月亮被黑云半掩,洒下的光芒似乎都带了几分晦暗。胸口的烙痕在夜风吹拂下时隐时现,像是一只眼睛,冷冷注视着世间。
“……终于安静了吗?”她轻声喃喃,声音几不可闻。
然而就在此刻,心口骤然一痛。
——一缕低沉的低语,在她识海深处浮现。
“沈芷安……”
声音沙哑、粘腻,仿佛从血液中钻出,带着无法抗拒的阴冷。
沈芷安瞳孔骤缩,神识瞬间戒备。
“谁!”
“别装作不认识我。”那低语伴随着一阵冷笑,“你以为压制了我,就能一劳永逸?我可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了。”
沈芷安心神一颤,随即冷冷一笑:“残魂而已,还妄想蛊惑我?”
“呵……”低语愈发清晰,“残魂?不,应该说……我是你内心深处的黑暗。你愤怒、你执着、你不甘,这一切汇聚的情绪,都是我的养分。”
随着话音落下,沈芷安识海骤然震荡。
她只觉眼前一黑,竟被硬生生拉入一片血色幻境。
……
幻境之中,天地尽皆猩红,脚下是无尽血河,翻滚着白骨与残魂。远处,一道模糊的影子盘踞,身形与她一模一样,却双眼漆黑,嘴角勾起冰冷笑意。
“看到了吗?这才是真实的你。”
那影子缓步走来,每一步都踏起血浪。
沈芷安冷声:“你不过是烙痕残魂,不是我。”
黑影低笑:“不,你就是我。我是你执念最深处的投影。你想掌控命运,想逆天改命,这份疯狂,谁比我更懂?”
它忽然伸手,血河轰然涌起,化作一面血镜。
血镜中,浮现的是沈芷安历经的过往:
——父母早逝,孤身在宗门中受尽冷眼;
——一次次险死还生,孤勇对抗天命棋局;
——为了守护身边人,不惜牺牲寿元;
——甚至在幻境里,以生命斩灭阴影。
每一幕都像是撕心裂肺的旧伤,被鲜血重新淋漓刺痛。
黑影低语:“你恨命运,不是吗?你恨那些执子,把你玩弄于棋盘。你想彻底掌控一切,甚至不惜与黑暗交易。”
沈芷安心神剧烈震荡,胸口的烙痕开始灼烧,仿佛要与这血影同频共鸣。
“不!我不会被你蛊惑!”她咬牙,催动神魂之力。
一缕剑意骤然从识海深处爆发,那是她与剑道共鸣所生的护心之光。
剑光纵横,斩碎血河,血影的面孔也随之扭曲。
“呵……真是倔强。”血影并未消散,而是退回阴影之中,声音幽幽传来,“但别忘了,你越是执着,我就越强大。终有一日,你会需要我。”
幻境骤然崩碎,沈芷安猛地睁开眼,浑身冷汗。
篝火依旧燃烧,洛长风与顾晚辞都未察觉。
她缓缓按住胸口,烙痕微微跳动,仿佛一颗异样的心脏。
“……你到底想逼我走向何处?”
沈芷安轻声低喃,眼神却愈发坚定。
她知道,这份黑暗将伴随自己很久,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刻反噬。
可她绝不会退缩。
若命运执子以棋局压她,那她便以黑暗为刃,亲手斩破棋局!
……
夜色更深,溪水潺潺。
无人察觉,在篝火暗影的尽头,那缕血影再度浮现。它静静凝视着沈芷安,嘴角勾起一个森冷的弧度。
“棋子?不……真正的执子,或许正在这里孕育。”
一缕血色雾气随风消散,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
清晨,沈芷安神色如常,未曾将昨夜之事告知同伴。
但她的眼神,已然比昨日更冷冽。
——命运之战,绝非单纯与外敌搏杀。她必须先战胜内心最深的黑暗!